“姑娘，帮我看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溪抬起头。
是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婆，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脸上皱纹深刻，眼神浑浊却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盼。
林溪的目光条件反射般地扫过阿婆的头顶——那串悬浮的数字清晰无比：
02:15:47。
两小时十五分钟四十七秒。
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投入冰水。
她喉咙发紧，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阿婆皱纹密布的脸。
“阿婆……想……问点什么？”声音有些哑。
“唉，我那小孙子，总是咳嗽，咳得我心慌……”
阿婆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担忧，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焦虑。
林溪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一枚冰冷的铜钱。
那串红色的数字在阿婆头顶无情地跳动着：
02:10:22。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神经上。
她能说什么？告诉这位忧心忡忡的老人，她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两小时？告诉她不必再担心孙子的咳嗽？这毫无意义，徒增痛苦。
“……没事的，阿婆，”林溪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被街市的嘈杂淹没，她避开阿婆探究的眼神，目光落在铜钱古老的花纹上，“小孩子……咳一阵就好了。您……放宽心。”
她拿起铜钱，手指微微颤抖着，在桌上排出最简单的卦形，“卦象……平安。”
她几乎是硬挤出最后两个字。
阿婆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布满皱纹的脸舒展开来：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啊姑娘！菩萨保佑你！”
她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卷得很紧的小布包，费力地打开，捻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钱票子，小心地放在林溪的绒布上，又连声道谢着，佝偻着背，慢慢消失在稠密的人群里。
林溪没有动那张钱。她看着阿婆消失的方向，手指下的铜钱冰凉刺骨。
头顶那串数字最后的跳动和归零，即使隔着汹涌的人潮，即使她拼命压制自己的感知，一种细微却无可抗拒的、如同微弱电流过载般的“滋啦”声，依旧清晰地刺入她的大脑皮层。那个位置，空了。
她猛地闭上眼，用力吸了一口闷热的、满是尘埃的空气。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属于孩童的嬉闹声穿透了沉闷的空气和不远处响起的救护车刺耳鸣笛，突兀地钻进她的耳朵。林溪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蓝白条纹的短袖T恤和背带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像一颗充满活力的小炮弹，正咯咯笑着，追逐着一个从他手里逃脱的、五彩斑斓的塑料风车。
那风车被一阵热风吹着，滴溜溜地打着旋儿，滚向车流湍急的马路中央。
“我的风车！等等我！”男孩欢叫着，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毫不犹豫地冲向马路。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只有那只跳跃飞舞的风车，浑然不觉自己正扑向一片钢铁洪流。
林溪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死死定格在男孩的头顶。
那里，悬浮着一串刺眼欲滴、如同刚喷溅出的鲜血般的数字：
00:00:51
五十一秒。
时间仿佛骤然凝固。
世界的喧嚣——尖锐的喇叭声、商贩的叫卖声、远处店铺播放的流行音乐声、行人的谈笑声——刹那间被抽离成一片真空的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