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可江熠却从她亮晶晶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妈妈，也是这样，再也不会笑着叫他的名字，再也不会在他放学回家时端出热腾腾的饭菜了。
“我教你认字吧。”江熠打开那本旧课本，指着上面的字，“这个是‘天’，天上的天。”
夏栀凑过去，小脑袋挨着他的胳膊，认真地跟着念：“天……”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江熠看着身边小女孩认真的侧脸，心里那片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变得冰冷的角落，好像被这颗奶糖和这个笑容焐得暖了起来。他悄悄摸了摸兜里的糖，决定把它留着，留到最难过的时候再吃。
从那天起，槐树下成了江熠和夏栀的秘密基地。每天放学，江熠都会先绕到福利院后面，等着夏栀从里面跑出来。夏栀总像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阿熠哥哥”，清脆的声音像山涧的泉水，能洗去江熠一天的疲惫和委屈。
江熠的奶奶对他很苛刻，给他的饭总是少得可怜，衣服也都是捡别人剩下的。但他从来不在夏栀面前抱怨，反而会把奶奶偶尔给他的煮鸡蛋偷偷省下来，剥好壳塞给夏栀：“栀栀快吃，吃了长高高。”
夏栀也会把张奶奶给她的小零食分一半给江熠，会在他被村里的孩子欺负后，用胖乎乎的小手帮他擦掉脸上的泥污，奶声奶气地说：“阿熠哥哥最厉害了，他们都是坏人。”
有一次，江熠的课本被村里的孩子扔进了泥坑，封面和内页都沾满了泥水。他蹲在泥坑边，看着皱巴巴的课本，眼圈红了。这是他爸爸生前给他买的，也是他唯一一本完整的课本。
夏栀跑过来，看到他难过的样子，二话不说就蹲下来，伸手去捞泥坑里的课本。冰冷的泥水溅湿了她的小手和裙摆，她却毫不在意，把课本捞上来后，用自己的小裙子小心翼翼地擦着上面的泥污。
“栀栀，别擦了，都脏了。”江熠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不行，这是阿熠哥哥的课本。”夏栀仰起脸，脸上沾了点泥点，却笑得很认真，“张奶奶说，东西脏了可以洗干净，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那天晚上，夏栀把课本带回福利院，在张奶奶的帮助下，用清水一点一点地洗干净，又放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晾干。第二天，她把晾干的课本递给江熠时，课本的纸页虽然有些变形，却干净了许多。
江熠接过课本，看着夏栀冻得通红的小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暖。他突然抱住夏栀，在她耳边小声说：“栀栀，等我长大了，一定带你离开这里，去大城市，让你过上好日子。”
夏栀趴在他的肩膀上，用力点头：“嗯！我相信阿熠哥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槐树下的两个孩子渐渐长大。江熠十二岁那年，已经长成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他的成绩在学校里总是名列前茅，哪怕奶奶只肯送他去村里最差的小学，他也凭着自己的努力，自学了很多高年级的知识。夏栀也十岁了，出落得越发清秀，她跟着张奶奶认了不少字，还学会了唱歌跳舞，是福利院里最讨人喜欢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