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没有。
她根本没在倒水。
有极低极低的说话声，像夏夜里扰人的蚊蚋，嗡嗡嘤嘤。
林默闭上眼。
视野陷落黑暗。耳朵里的声音却陡然清晰了半分，嗡嗡嘤嘤变成了压抑的甜腻喘息和零碎的、不成句的情话。
“……死鬼，别闹……他在外面呢……”苏晴的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带着一种林默从未听过的、粘腻的娇羞，“……痒死了……”
“在外面怎么了？”另一个男声，带着点轻佻的笑，肆无忌惮，“……他听见才刺激……不是想你想得厉害嘛……” 那嗓音微微上扬，带着一股富家子弟特有的、玩世不恭的腔调。
杯碟被不小心碰到的轻微磕碰声。
极其短暂又激烈的亲吻声。
陈浩。林默的脑子里跳出来这个名字。陈家那个刚留学回来的小儿子苏晴那个公司新来的，据说能量巨大的合伙人。林默感觉胸口的某个地方，像被一只冰冷粗糙的手攥住了，狠狠地捏紧，再往外狠狠一扯，血淋淋地剥开了他一直试图蒙上的最后一层纱。
“唔……”苏晴的一声闷哼，带着情动的颤音。
林默猛地睁开眼。
眼球里布满血丝，但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却被他死死压了下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僵硬得如同石膏面具。他伸出右手，缓缓握住了那只冰冷的红酒杯柄，骨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的青色。
指腹传来粗粝水晶的冷硬触感。
窗外夜很黑，玻璃窗模糊地映出屋内惨白的灯光，和他自己那张没有一丝血色、平静得可怕的脸。像一个冰冷的、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杯底还剩一口冰冷的残酒。
他看着映在玻璃上那个扭曲的影子，慢慢地，把酒杯凑近唇边。
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
像吞下一柄淬了剧毒的冰刀，一路割下去，冻住五脏六腑，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森然的寒气。
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整理声。
苏晴的声音恢复了客厅里的那种轻软：“好啦……晚点再说……”刻意放大的音量，仿佛刻意证明她真的只是在喝水，“我去看看他。”
脚步声再次响起，噔噔噔，越来越近。
林默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里面所有的风暴。他将空酒杯轻轻放回桌面。
“咔哒”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切换成了略带疲惫的温柔笑容：“怎么那么久？”
苏晴倚在厨房门框上，脸颊残留着一抹异常的红晕，像不小心打翻了胭脂。
“水壶有点沉呢。”她笑着走过来，声音甜得发腻，目光扫过林默面前几乎没动过的餐盘，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怎么了亲爱的，菜不合胃口吗？我今天特意去超市挑了你喜欢的西冷。”她伸出手，想碰碰林默的肩膀，指尖带着水汽的微凉。
林默的身体在她手指碰到之前，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半分。
“有点儿累，公司那边……一个bug卡得有点久。”他揉了揉眉心，顺势避开了那只即将落下手，语气平静温和，听不出一丝异样，“菜很好。只是没什么胃口。”
“哦……真是辛苦你了。”她眼底的探究飞快闪过，随即又被柔软覆盖，“那早点休息吧？我给你放洗澡水？”她伸手去收林默的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