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移开了目光。那眼神，像是看一块路边碍眼的石头。
“……依据《反家庭暴力法》相关规定……”
“……对被告林默处以……警告……”冰冷的声音继续播报着最终的耻辱。
“……并记入公安机关相关违法信息系统……”
咚！
法槌最后一声敲响。
“闭庭！”
尘埃落定。喧嚣重新升起，却仿佛离林默很远很远。闪光灯再次亮成一片，像无数毒蛇吐着信子，目标明确地扑向原告席那个“新生”的、摆脱恶魔的柔弱天使。记者们争先恐后地簇拥上去。
“苏女士，说两句吧！”
“对于判决结果满意吗？”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混乱的喧哗声中，苏晴被女记者们包围着，像是劫后余生般靠在同伴肩头，泪水潸然而下，泣不成声。她终于挣脱了那个“恶魔”的魔掌。
林默站在原地。
法庭里的灯光惨白刺眼，空荡荡的大厅带着一丝审判完毕后的荒凉感。他的辩护律师助理走过来，欲言又止地拍了拍他僵硬的胳膊：“林先生……这个结果……我们已经尽全力了……对方……伪造……”
林默没有看他。他的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缝隙，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正准备从偏门快速离开的男人背影。
陈浩。
他甚至没有再看苏晴一眼，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一个保镖模样的人无声地挡住了记者好奇的目光，护着他快速消失在侧门通道的阴影里。临消失前，似乎感觉到林默的注视，陈浩的脚步，在通道口顿了一瞬。
他回头。
隔着拥挤愤怒的人群，隔着冰冷肃杀的法庭空气，隔着刚刚尘埃落定却注定成为笑话的判决。
他远远地，朝林默看了一眼。
那眼神依旧居高临下。可这一次，清清楚楚地混合着一种彻底的轻蔑、一种踩死蝼蚁后的冷漠快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嘴角似乎还向上撇了一下，一个无声的冷笑。
通道阴影吞没了他。保镖紧随其后，门彻底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林默收回了视线。
助理律师还在旁边低声说着什么，那些关于上诉、关于重新取证、关于证据漏洞的话语嗡嗡地钻进耳朵里，模糊不清。
林默抬手。
动作很慢，似乎有些疲惫，但无比清晰地挥开了助理律师试图搀扶他胳膊的手。他转向那个通向冰冷自由世界的门。
脚步迈出第一步。
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没有再看那个成为全场焦点、被“爱”和“同情”包裹着的柔弱身影。
他知道，这场戏，对他个人而言，刚刚结束。
而更大的剧目，还在冰冷的幕布后面静静等待上演。
第三章 幽灵蛰伏在数据深渊
城市东边的老区，像被高速发展的脚步遗忘的角落。狭窄的巷子两边挤满了低矮破旧的出租小楼，墙壁灰扑扑的，爬满着黯淡的水渍和裂痕，空气中飘荡着廉价油烟的厚重气味、下水道隐隐散发的酸味，以及角落里堆积垃圾闷热发酵特有的腐烂气息。
林默那间房在顶楼，楼梯扶手上的铁锈沾着油污，踩上去嘎吱作响，像随时会散架。
他用钥匙捅开那把锈迹斑斑的挂锁。门板很薄，关上时发出空洞的声音，连带着墙壁似乎都抖了下灰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