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颗炸弹猛地炸开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我妈会突然想起我。
难怪她第一句话,就问我的退休金有多少。
“李叔,您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骗你搞么斯?”李叔摇摇头,语气沉重,“月娥啊,你可要长个心眼,莫被人当冤大头,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家数钱。”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我爸王福全坚决不让我回家的样子。他说,怕丢人现眼。
现在想来,怕不是怕丢人,而是因为有了儿子,我这个嫁出去又离了婚的女儿,就成了多余的、可以随时丢弃的累赘。
我又想起我妈赵桂英在电话里给我画的那个大饼:“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如果真的有个儿子,家里的那栋老房子,那几亩地,怎么可能轮得到我这个“泼出去的水”?
我越想,心越冷,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妈,我想问您一件事。”
“么斯事?一大早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吵醒的不耐。
“我听讲,您又生了个儿子?”我开门见山,不想再跟她绕圈子。
电话那头,出现了长达十几秒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我妈有些慌乱的声音传了过来:“哪个……哪个跟你瞎嚼舌根?没得那回事!你莫听别人胡说八道!”
“妈,您莫再骗我了。”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我,已经全都晓得了。”
我妈又沉默了更久,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电话。
最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里充满了被戳穿的无奈:“月娥,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多久以前?”我追问。
“你走了两年,我……我又怀上了,生了个伢。”我妈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带着一丝心虚,“但这……但这不影响么斯,你还是我姑娘。”
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凄厉的冷笑:“既然我还是您姑娘,那当年,为么斯不让我回家?”
“那……那是因为那时候情况不一样……”她支支吾吾地辩解。
“么斯不一样?是因为有了儿子,所以女儿就不重要了,就可以像扔垃圾一样,随便扔了?”我的声音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妈,您晓得这二十年,我是么斯过的吗?”
“月娥,过去的事就莫提了,人要往前看。现在,是妈需要你……”
“需要我?还是需要我的钱?”我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深吸一口气,像一个即将走向刑场的囚犯,决定把话彻底挑明。
“妈,我听讲,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在外面欠了赌债,是不是?”
“这……这是哪个跟你讲的?嘴巴这么碎!”我妈的声音明显慌了,还带着一丝恼羞成怒。
“您就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我妈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最后,她终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承认了:“是……是欠了点钱,但没几多……”
“几多?”我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