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被蛊惑了一般,停在了他面前。
“怎么了,小姑娘?”他抬起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和家里人吵架了?觉得他们很烦,想让他们消失?”
这个男人好像能看穿我的内心。
我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他笑了,从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摸出一颗亮晶晶的糖果一样的药丸。“吃了它,你和你烦恼的根源,就会拉开三百米的物理距离。是不是很神奇?”
“真的?”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
“当然是真的。”他笃定地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光,“你想拉开多远的距离,就吃多少颗。你想吃多少,我这里都有。”
我想起了妈妈那张煞白的脸,但是又突然想起了她说的“我都是为了你好”,想起了那张被撕碎的门票。
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再次席卷而来将我最后一丝理智吞噬。
“那...给我十万颗。”我咬着牙说出了这个我自己都感到震惊的数字。
我想要一个极限的、一个绝对的、一个永恒的距离。
一个让她再也无法用“为我好”来伤害我的距离。
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遇到了一个千年难遇的知音。
他没有丝毫犹豫,哗啦一下将整个布袋都倒在了我面前的石凳上。
那一大捧五彩斑斓的药丸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又诱人的光芒,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气。
我没有半分迟疑。
我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它们入口即化,甜得发腻,我甚至不需要水,就这么一把接一把,像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把那小山一样的药丸全部咽了下去。
当我吞下最后一颗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轻飘飘的。
男人满意地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一种功德圆满的奇异表情。
“恭喜你,小姑娘。十万乘以三百等于三千万米,也就是三万公里。这个距离,差不多是从北极点到南极点的直线距离了。恭喜你从物理学角度来说,这辈子你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了。”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我说不出的重量。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股病态的狂喜涌上心头。
三万公里?再也见不到了?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吗?
“谢谢你!”我发自内心地对他说,然后转身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脚步跑开了。
我甚至能听到他背后传来满足的古怪笑声。
3
这一天,我品尝到了自由的滋味,它比我想象中更加甜美。
我去了平时妈妈严令禁止我踏足的地下Livehouse,在震耳欲聋的乐曲和迷乱闪烁的灯光里,我和一群陌生人尽情摇摆,汗水浸透了我的T恤。
我用打工赚来的钱把头发染成了她最厌恶的,夸张的亮粉色,还在手臂上贴满了狰狞的骷髅纹身贴。
我和一群刚认识的朋友在路边摊喝酒,划拳,高声唱着跑调的歌,一直疯玩到凌晨四点。
手机安静得像一块板砖。
没有一个催我回家的电话,也没有一条问我“在哪”的信息。
这是自由,完完全全的,不打折扣的自由。
当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满身的酒气和烟味回到家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我摸黑打开门,迎接我的是一片深沉得如同深海般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