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我跌跌撞撞地走进客厅,习惯性地想把包扔在沙发上,却发现沙发上空无一物。
没有了妈妈随手放置的编织篮,没有了她看到一半的老花镜和报纸,甚至没有了她为了给我盖腿而常备的那条薄毯。
一切都太整洁了,整洁得像一间从未有人居住过的样板房,让人心底发慌。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味道,那是我自己混杂着廉价香水和酒精发酵后的味道。
以往无论我多晚回来,推开门总能闻到一丝妈妈用艾草熏过安宁的草木香气。
她说那能安神,能驱散不好的东西。
我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巨大的空落。
这栋熟悉的房子此刻像一个冰冷而空旷的洞穴,而我就是里面唯一孤独的回响。
我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对自己说没关系,这只是暂时的不习惯。
睡一觉就好了。
明天开始,就是我崭新而自由的人生。
4
我是被一阵剧烈的饥饿感唤醒的。
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头也因为宿醉而钝痛不已。
我闭着眼睛,像过去十八年的每一个早晨一样,翻了个身,拖长了调子,含糊不清地朝着门外喊:“妈...我饿了...”
一秒。
两秒。
十秒。
没有回应。
往常,不出十秒钟,我就会听到她从厨房传来的,带着些许不耐烦却又充满关切的应答,或许是“知道了,小懒猪,就知道睡”,或许是“再等十分钟,你最爱的皮蛋瘦肉粥马上就好”。
可今天,什么都没有。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远处街道传来的模糊车流声。
我又喊了一声,加大了音量,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有些破音:“妈!我饿了!你听见没有啊!”
依旧是无人应答的,令人心悸的安静。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那
个白大褂男人的话语,那三万公里的距离,那个笃定的宣判,瞬间涌入我的脑海,淹没了我的侥幸。
不,不可能的。
那只是个玩笑,对吧?
是一个神经病荒诞的恶作剧。
我掀开被子,赤着脚,发疯一样地冲出房间。
客厅里空无一人,餐桌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厨房里冷锅冷灶,没有一丝烟火气。
我冲到妈妈的房门口,那扇为了方便我随时进去撒娇打滚而永远不会上锁的门,此刻竟然紧紧地关闭着。
门把手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我用力拧了拧,纹丝不动,它被从里面反锁了。
不,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跑到阳台,扶着栏杆往下看。
楼下那条因为市政规划问题,反反复复挖了半年都没修好的柏油路,今天竟然已经平整如新,黑色的路面上划着崭新的白色标线,车辆在上面安静而顺畅地行驶着。
一切都变了。
所有我习以为常“永恒不变”的日常,都在我吞下那些药丸之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阵强烈的的恐慌攫住了我。
但我还在逞强。
我在心里对自己声嘶力竭地呐喊:别怕,你已经成年了,你不是一直都渴望独立吗?没有妈妈,你一样可以照顾好自己。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