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纸?”沈砚之皱起了眉。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更别说卖过了。祖父在时,铺子里只卖宣纸、毛边纸、描红本,还有自己做的墨锭和收来的旧砚台,从没卖过什么“还魂纸”。
“你记错了吧?”沈砚之伸手想把纸卷推回去,“我们铺子里没有还魂纸,也没人来订过。”
“我没记错。”少年的语气很笃定,往前凑了凑,“三天前,就是这个时间,我来这儿找你爷爷订的。他收了我三钱银子,说今日卯时来取。”
这话让沈砚之的心猛地一跳。祖父已经去世半年了。
她看着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撒谎的样子,可这根本不可能——祖父的葬礼是她亲手办的,坟地在城郊的山上,她每个月都去扫一次,怎么可能三天前还来铺子里收银子?
“你是不是认错铺子了?”沈砚之的声音有些发紧,“青瓦巷里只有这一家笔墨铺,可我爷爷……他已经走了半年了。”
少年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这个答案。他低头看了看柜台上的纸卷,又抬头看了看铺子里的竹架,眼神里闪过点迷茫,随即又变的坚定:“我没认错。就是这家砚记,就是你爷爷——他穿件灰布长衫,左手无名指上有个疤,是磨墨时被刻刀划的,对不对?”
沈砚之的呼吸顿住了。祖父左手无名指上确实有个疤,那是她十岁那年,祖父教她刻墨锭的名字,她不小心把刻刀掉在地上,祖父伸手去接,被刀划了道口子,留了个月牙形的疤。这件事,除了她和几个老主顾,没人知道。
“你……”沈砚之张了张嘴,想问少年怎么知道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着少年怀里的纸卷,忽然觉得那深青色的布很眼熟——那是祖父最喜欢的布,以前用来盖没做好的墨锭,后来祖父走了,她把那块布收进了里屋的箱子里,怎么会出现在少年手里?
少年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伸手把外面的布解开。布里面是卷纸,沈砚之的目光落在纸上,突然僵住了——那纸的质地,和祖父锁在里层柜台里的那卷旧纸,一模一样。
里层柜台在竹架的最里面,是个带铜锁的木柜,祖父在时,从不让她碰。临终前,祖父把铜锁的钥匙交给她,说里面的东西要等“该来的人”来了,才能打开。沈砚之一直没敢打开,那把钥匙现在还挂在她的腰上,用根红绳系着。
“这就是还魂纸。”少年把纸卷展开一点,露出最上面的一张,“你爷爷说,这纸是用晨露调和桐油做的,能让字迹在午夜显影,写出三天前发生的事。我要用来找一样东西。”
沈砚之看着那纸,指尖有些发凉。她想起祖父临终前说的话:“等有人来要还魂纸,你就把里层柜台里的东西给他,别问为什么。”
那时候她以为是祖父糊涂了的胡话,可现在,少年就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还魂纸,说着只有她和祖父知道的事。
“你要找什么?”沈砚之的声音有些轻。
少年刚要开口,铺子里突然传来阵轻响。是竹架上的墨锭在颤,“松风”墨的棉纸掉了下来,滚到柜台边;最上面一排的宣纸哗啦啦地翻动,像是有手在翻页;案头的铜炉里,沉香的烟突然变粗,绕着炉口转了三圈,竟在空中晕出个墨梅的形状,然后慢慢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