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当他几乎绝望时,一道车灯刺破雨幕。一辆藏民驾驶的皮卡缓缓停下,一位面容慈祥的阿妈拉开车门,用不太流利的汉语招呼他们:“快上来!冷!要生病!”

在那间温暖的藏族家庭旅店里,喝着滚烫的酥油茶,听着窗外依旧呼啸的风雨,李维第一次在异乡感受到一种踏实的暖意。阿妈看着围着火炉烤火的铁腿,笑着说:“它是个有福气的‘小家伙’,给你们带来了好运。” 李维摸着铁腿干燥温暖的毛发,深以为然。

然而,真正的考验很快到来。海拔超过四千米后,高原反应如同隐形的大山压来。李维开始头痛欲裂,呼吸像拉风箱一样困难,每一次踩踏都耗尽全身力气。更糟糕的是,铁腿也出现了不适,变得萎靡不振,食欲大减。

在一段漫长的上坡路,李维感觉肺部快要爆炸,视线开始模糊。他几乎想要放弃,想把车扔在路边,躺下来再也不起来。就在这时,铁腿挣扎着从窝里探出头,虚弱却固执地舔着他满是汗水的手臂。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最初的野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依赖和信任,还有一种……不愿放弃的倔强。

“连你……都不认输吗?”李维喘着粗气,看着他的伙伴。他深吸一口稀薄而冰冷的空气,再次握紧车把。“好,那我们……就慢慢来。走也要走过去!”

他们以近乎步行的速度缓慢移动,最终在天黑前抵达了垭口。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夕阳将雪山染成金红。李维抱着虚弱的铁腿,站在玛尼堆旁,望着脚下绵延无尽的苍茫大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渺小感冲刷着他。所有的疲惫和痛苦,在那一刻仿佛都有了意义。

下坡路轻松了许多,铁腿的精神也似乎好了些。他们在山脚下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河滩扎营。夜幕降临高原,星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银河璀璨流淌。李维煮着简单的面条,铁腿安静地趴在他脚边,望着跳动的炉火。

远离了所有现代社会的喧嚣,只剩下风声、水流声、火焰的噼啪声,和彼此的呼吸声。李维第一次感到内心如此宁静。他想起城市里没完没了的会议、代码、房价、催婚……那些曾让他焦虑无比的东西,在此刻的星空下,显得那么遥远和虚幻。

“铁腿,”他轻声说,像是在对狗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也许答案不在拉萨,就在这路上。”

铁腿转过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然而,高原的宁静之下也潜藏着危险。一天夜里,李维被帐篷外铁腿极其凶猛、不同于以往的吠叫声惊醒。他猛地坐起,拉开帐篷一条缝,手电光照出去——几双幽绿的眼睛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闪烁!是狼!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握紧随身带的登山杖,心脏狂跳。铁腿虽然体型远不如狼,却毫无惧色,挡在帐篷门前,龇着牙,发出低沉威胁的吼声,寸步不让。它的勇敢仿佛一种无形的屏障,那几匹狼徘徊了一阵,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中。

那一夜,李维抱着微微颤抖却依旧警觉的铁腿,久久无法入睡。他意识到,这条他偶然救下的小狗,早已不再是他的“累赘”,而是他在这个世界之巅最可靠的守护者和战友。这种跨越物种的羁绊,纯粹、直接、充满力量,是他在钢筋水泥森林里从未体验过的情感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