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替身宴
水晶吊灯的光像融化的金子,泼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斑。宋晚晚站在宴会厅角落,指尖捏着香槟杯的杯脚,冰凉的玻璃沁得指腹发麻,连带着心口也泛着冷意。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的甜腻、高级香水的馥郁,还有烤牛排的焦香,混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身上这件烟灰色礼服裙是沈执的助理下午送来的,缎面材质滑得像流水,V领开得很低,堪堪遮住胸口,却将锁骨下方那枚小痣彻底暴露在空气里。裙摆缀着的细碎水钻,每走一步都晃得人眼晕,像是在提醒她:你是来扮演另一个人的。
尺寸分毫不差。沈执永远记得她的三围,就像他永远记得林薇薇锁骨下那颗痣的位置——和她的,一模一样。
“宋小姐,沈先生请您过去。”助理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块冰,“沈先生说,别让林小姐等太久。”
林小姐。宋晚晚喉结滚了滚,把那句“我不是来陪林小姐的”咽了回去。三年来,她早就学会了沉默。
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却单薄的声响。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有探究,有打量,还有藏在眼底的笑意——那些人都知道,她是沈执身边那个“像极了林薇薇”的女人,是个随时可能被替换的替身。
沈执正站在宴会厅中央,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侧脸线条冷硬得像精心雕刻的玉。他正和几位商界大佬谈笑,手指夹着高脚杯,姿态矜贵又疏离。直到宋晚晚走近,他才偏过头,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那枚小痣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像在检查一件刚送来的商品,确认没有瑕疵。
“很漂亮。”他用口型说,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施舍的温柔。
宋晚晚的心脏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细微的疼混着一丝可悲的悸动。三年了,她还是会被他这一点点伪装的温柔迷惑,哪怕知道这温柔从来不属于她。
她顺从地挽住他的臂弯,指尖触到西装面料,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末梢爬上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古龙水味——那是林薇薇喜欢的味道。
“很乖。”他低声说,手掌在她裸露的腰侧轻轻按了一下,力度不大,却像个烙印,“等会儿薇薇过来,少说话,别给我丢人。”
“嗯。”她轻声应着,把下巴抵在他臂弯处,假装没听见那句“别丢人”。
宴会厅的空气忽然静了一瞬。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低低地喊了声“林小姐来了”。
宋晚晚抬头望去。林薇薇穿着一身月白色苏绣旗袍,领口绣着几枝淡粉色海棠,头发松松挽成一个髻,插着一支珍珠簪子,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她婷婷袅袅地站在那里,正与几位老先生说话,眉眼弯弯,声音柔得能滴出水:“张老您过奖了,这点苏绣还是我妈妈教我的,不值一提。”
那姿态,那风情,是宋晚晚学不来的。宋晚晚的旗袍是沈执买的,针脚工整却没有温度;林薇薇的旗袍是自己绣的,每一针都带着生活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