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而在那虚无的最深处,却又一点极细微的、诡异的光亮了起来,像灰烬里唯一残存的火星,危险地闪烁着。

那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或许只有零点一秒。

冰冷,审视,毫无人类情感。

却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我的灵魂,让我从头到脚一片冰凉,连呼吸都瞬间停滞。

然后,他头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医护人员迅速上前,将他放上担架,匆忙抬走。

现场一片混乱,拍照声、询问声、惊呼声、沈屹辰被戴上手铐时压抑的怒吼声、苏清柔崩溃的哭叫声……交织在一起。

而我,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冻结了。

脑海里只剩下那双眼睛。

那不是人的眼睛。

那是……属于神明的,或者说,属于魔鬼的注视。

我救了他。

但我可能……释放了一个远比沈屹辰可怕千万倍的存在。

警笛声再次响起,划破夜空,这一次,是朝着医院的方向。

我的故事,或者说,我和他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以一种我完全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的方式。

担架床的轮子碾过医院走廊光洁的地面,发出急促而规律的咕噜声,像死神追赶的脚步声。

医护人员围着那个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躯体,语速飞快地报着各种骇人的数据:“严重营养不良”、“多处骨折旧伤”、“感染”、“脱水”、“生命体征微弱”……

我被裹挟在这片混乱的中心,却又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手腕上被保镖拧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沈屹辰在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投向我的眼神淬毒般阴狠,仿佛要用目光将我千刀万剐。

苏清柔那梨花带雨的哭喊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屹辰哥是冤枉的!是她陷害的!都是那个疯女人!”

疯女人?

或许吧。

正常人谁会用这种方式自救?

但现在,没人再关注我之前的“罪行”。

非法囚禁、折磨对手三年——沈屹辰的丑闻像一颗炸雷,瞬间席卷了整个上流社会,将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我那未遂的下药案,相比之下,渺小得可笑。

警察给我做了简单的笔录,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我机械地重复着我知道的“事实”:无意间发现了沈屹辰的秘密,良心不安,终于在今晚忍无可忍揭发。

他们是否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摆在那里。

陆沉舟被找到了。

我被允许暂时留在医院,名义上是配合调查,实则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状态极差,随时可能晕过去,而且,我似乎是目前唯一一个和“受害者”能扯上点关系的人。

冰冷的塑料椅紧贴着我的皮肤,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试图掩盖那仿佛仍萦绕在我鼻端的、从地下室带来的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我抱紧双臂,手指冰凉。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陆沉舟最后看我的那一眼。

那绝对不是一个濒死之人该有的眼神。

没有感激,没有求救,甚至没有困惑。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的审视,像高高在上的神祇,或者说,深渊本身,在漠然地打量着意外落入其中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