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现,到底改变了什么?
如果他就此死去,那我做的这一切,意义何在?我会不会因为“诬告”(尽管人找到了)和之前的劣迹,再次被扔进精神病院?
如果他醒来……那双冰冷的眼睛再次浮现在眼前,我打了个寒颤。
第四天下午,我照例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气质冷峻的男人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我茫然地抬起头。
他不是警察,也不是医生。
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五官深刻,眼神锐利得像鹰,周身散发着一种精干而疏离的气场。
“林薇薇小姐?”他的声音低沉,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应,径直说道:“我是陆先生的代理律师,姓陈。”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材质硬挺,上面只有名字和一串私人号码,没有头衔,没有事务所名称。
我迟疑地接过名片。
陆先生?陆沉舟?他醒了?这么快?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陆先生想见你。”陈律师的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醒了?”我的声音干涩。
“今天凌晨恢复的意识。”陈律师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看出点什么,“但他身体还很虚弱,会面时间不能太长。”
我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
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跟着陈律师,穿过有警察值守的走廊。
警察查验了陈律师的身份,又看了我一眼,似乎得到了什么指令,沉默地放行了。
高级病房的门被推开。
里面的光线被调得很暗,各种监控仪器发出规律的、轻微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药水味道。
病床上,那个人依旧被各种管子和仪器包围着,比几天前被抬出来时似乎干净了些,但依旧瘦得骇人,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碰即碎。
然而,当他转过头,目光向我投来时,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同了。
依旧是深不见底的眼睛。
但里面的虚无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冷静的、近乎可怕的清醒。像是暴风雪过后,一片死寂的冰原,寒冷,空旷,却能洞察一切。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那目光不再是地下室那一瞥的纯粹冰冷,带上了一种审视和评估的意味,锐利得让人无所遁形。
我僵在门口,呼吸不畅,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巨大的压力凭空出现,攫住了我。
陈律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他。
沉默在蔓延,只有仪器滴答作响。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插管的那只手的手指。
他的视线,落在我旁边的椅子上。
一个微小的、近乎无声的指令。
我僵硬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只占了椅子的边缘。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因为虚弱和久未开口,沙哑、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音量低得几乎湮灭在仪器的声音里,却又奇异地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耳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