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是向日葵花田。
正午的。
大片明亮的、几乎要溢出画框的金色。
天空是酣畅淋漓的蓝。
每一个笔触都充满了生命力。
画的背面,他用铅笔写了一行字。
「哥,太阳每天都会升起来。」
我就是靠着那幅画,一点点从黑暗里爬出来的。
那幅画后来拿了奖。
全国青年美术展,金奖。
阿哲一夜成名。
可那之后,他好像再也画不出那样的画了。
我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向日葵》。
再想想他房间里那些鬼画符。
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走到他书桌前。
那里放着他从白雾村带回来的写生本。
纸很好,法比亚诺水彩纸,他以前宝贝得不得了。
我翻开,里面画的全是同一尊野佛。
从各种角度,各种光影,反反复复地画。
我不死心,把画本拿起来抖了抖。
一张折叠的汽车票根掉了出来。
终点站:白雾村。
日期是十天前。
可他回家,明明是七天前的事。
中间那三天,他去了哪里?
我正要把票根收好。
突然,阿哲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很重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冲过去,一把撞开门。
阿哲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那块石佛掉在一旁,安安静静的。
我手忙脚乱地拨打 120。
我必须去白雾村。
必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临走前,我把那块石佛用一块旧布包好,塞进了我的背包。
我有一种直觉。
这东西是关键。
收拾行李时,我想起爷爷的话。
也想起老一辈的嘱咐。
从床底下翻出一个旧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大概五千多块,全都塞进了背包的夹层里。
听说那种偏僻的山村,手机信号都不一定有。
现金最实在。
3
车摇了六个小时,是盘山路。
最后把我扔在一个地方。
叫「白雾渡口」。
村子在雾里。
雾很浓,白色的,像化不开的牛奶。
能见度不超过十米。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泥土和烂叶子的气味。
吸进肺里,喉咙一阵发凉,待久了,甚至有点头晕。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鸟叫虫鸣都听不见。
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村口的房子是木头的。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几个村民坐在屋檐下。
手里摇着蒲扇。
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一个外来者。
他们的脸色……很奇怪。
不是山里人常见的黝黑。
而是一种近乎蜡像的、过于健康的红润。
眼神却空洞洞的。
像没擦干净的玻璃珠子。
我按照网上查到的、唯一一家民宿的地址找过去。
一个中年女人迎了出来,她自称红姨,热情得有些过分。
「哎呀,小伙子,来写生还是来旅游啊?我们白雾村,山好水好,就是雾大了点,住几天就习惯了。」
我编了个理由。
说我是个摄影爱好者,来采风。
红姨把我领进一个房间。
还算干净。
放下行李后,她端来一杯热茶,笑呵呵地问:
「想拍点什么呀?我们村最有名的,就是后山那尊野佛,可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