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动。
假装好奇地问：「哦？怎么个灵法？」
「那可说头多了，」红姨压低了声音，「都说那佛是镇着山里的精怪呢，保佑我们村子风调雨顺，人丁兴旺。」
我注意到。
在她说话的时候，门外有个小男孩，瘦瘦的，正扒着门框，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背包。
那孩子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红姨回头看见，语气温和地呵斥：「小远，别瞎看，回屋去。」
那孩子没动，视线依然黏在我的背包上。
4
下午，我去了后山。
是红姨指的路。
那尊野佛，坐落在林间一片空地上。
周围的树，长得姿势很怪。
都微微向外倾斜着，像是在躲着什么东西。
佛像比我想象中要大，差不多有两米高，通体青灰，和我背包里那块石头是同一种材质。
它静静地坐在石基上。
五官在常年的风雨里，已经模糊不清。
只有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
像两个黑洞，凝视着每一个走近它的人。
它的胸口处，有一个不规则的缺口。
形状和我带的那块石头正好能对上。
我慢慢走近。
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像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挤过来。
我伸出手。
指尖即将碰到佛像冰冷的石面。
就在那一瞬间。
一道电流般的刺痛，从我指尖窜遍全身。
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涌了进来。
我看到了阿哲。
他正对着这尊佛像，飞快地挥动画笔。
脸上带着一种痛苦而狂喜的表情。
我闻到了浓烈的颜料味道。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我听到了无数个声音。
在他脑中尖叫、赞美，汇成一股洪流。
冲刷着他的理智。
又赐予他源源不断的、疯狂的灵感。
「画吧，画出来。」
「把我们画出来。」
那种感觉……
就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一头扎进了洪水里。
既是拯救，也是毁灭。
我猛地收回手，踉跄着后退几步。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红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伙子，怎么了？是不是山里空气太好，有点醉氧啊？」
我抬头看她。
她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热情。
但我却从中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终于明白。
阿哲不是单纯的受害者。
他，或者说他的一部分，曾心甘情愿地与这东西做了一场交易。
5
晚上，我睡不着。
躺在民宿的床上翻来覆去。
白雾村的夜晚比我想象的更安静，也更诡异。
大约午夜时分，我听见窗外起了风。
那雾气似乎更浓了。
紧紧贴着窗户，像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白色棉絮。
就在这死寂之中。
一阵歌声毫无征兆地飘了进来。
那歌声很空灵。
像是很多人在合唱。
没有歌词。
只有悠长的、起伏的旋律。
它从雾气的深处传来，忽远忽近，辨不清方向。
我屏住呼吸，仔细去听。
心脏猛地一缩。
在那层层叠叠的合唱声中，我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