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有救,也没有说没救。我只是陈述了事实,以及我的专业判断。
他听完,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那似乎是一个微笑,却比冰霜还要冷。「三成?比其他人的一成,已经高出许多了。」
他将那个木盒推到我面前。「那它就交给你了。」
我愣住了。「沈先生,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的工作室很小,而且,修复费用会非常高昂。」
「钱不是问题。」他打断我,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只有一个要求,修复期间,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你。」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木盒上。「包括你的『家人』。」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林家的事,我略有耳闻。」他终于撕开了那层温文尔雅的伪装,露出了冰冷的内核,「一个有趣的组合。一群贪婪的蛀虫,和一个……有爪子却不懂得如何使用的猫。」
他的话像针一样,精准地刺中了我最痛的地方。
「你昨晚的表现,很精彩。」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赞赏,「可惜,只是昙花一现的孤勇。回到家里,你依然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向前一步,俯下身,与我平视。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身上的气息,不像香水,而是一种更清冷、更干净的味道,像是冬日雪松。
「林知夏,」他第一次完整地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危险,「我看得出来,你不甘心。你的沉默不是顺从,是压抑的火山。你缺的,只是一个能让火山喷发的机会。」
他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
「我给你这个机会。」他缓缓地直起身,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修复这本书。修好它,你得到的不只是一笔足以让你后半生无忧的酬劳。」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砝码,砸在我的心上。
「我还可以给你一样东西——力量。一种足以让你挣脱牢笼,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的力量。」
他的话音落下,工作室里再次陷入寂静。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和我之间投下一道清晰的光影,仿佛将世界分割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他所代表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未知世界,另一边是我所处的、压抑而绝望的现实囚笼。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但是,林知夏,你要记住。」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的价格……就是你。」
4
沈聿之的话,像一颗投入我死水般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你的价格……就是你。」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带着致命的诱惑和不祥的预兆。我看着工作台上那本残破的《营造法式》,它仿佛不再是一本书,而是我命运的判决书。
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一方面,沈聿之描绘的「力量」和「自由」,是我在黑暗中窥见的第一缕光,是我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救赎。另一方面,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和深不可测的城府,让我本能地感到恐惧。他像一个优雅的猎人,而我,是他看中的、伤痕累累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