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知识,不应该只用来修复,更应该用来战斗。」他将一本厚重的图录丢在我面前,「知道一件东西的价值,才能掌控它,以及拥有它的人。」
最痛苦的,是心理上的重塑。他逼着我一遍遍地回忆在林家所受的屈辱,不是为了让我沉溺于痛苦,而是让我分析每一次冲突中我的应对方式,以及林国栋、陈佩云和林薇薇的心理动机。
「你的善良和忍耐,在他们眼中就是软弱和愚蠢。对付豺狼,你不能用对待绵羊的方式。」他坐在我对面,像一个冷漠的审判官,「你要学会利用他们的贪婪、虚荣和愚蠢。那才是他们最致命的弱点。」
这是一场凌迟。他亲手将我过去的伤疤一道道揭开,撒上盐,再逼着我自己去缝合。有好几次,我崩溃地将书本砸向他,哭喊着让他滚。
他从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力竭。然后,他会走过来,用丝质的手帕擦去我的眼泪,声音低沉却残忍:「哭完了?那就继续。你的眼泪,除了能证明你的无能,毫无用处。」
这哪里是拯救,这分明是更高级的囚禁。我逃离了林家的牢笼,却掉进了沈聿之这个更精致、更冰冷的 gilded cage(镀金牢笼)。他掌控着我的一切,塑造着我的言行,将我打磨成他复仇计划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我们的关系,是共谋,是师徒,却唯独不像男女。他对我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无尽的要求和审视。然而,偶尔,在他转身的瞬间,我能从他深邃的眼底,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同情,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复仇火焰灼烧的、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
转机,或者说,我的第一次实战演练,发生在一个月后的一场小型私人拍卖会上。
那场拍卖会的主办方,是京城一个老牌的收藏世家。林国朵也赫然在列,显然,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依然想在这个圈子里维持他「收藏家」的体面。
「今晚,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出发前,沈聿之为我戴上一条价值不菲的蓝宝石项链,冰凉的触感让我瑟缩了一下,「拍下编号 037 的拍品,无论花多少钱。」
我以沈聿之女伴的身份出现在会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裙,配上那条璀璨的项链,加上一个月来脱胎换骨的仪态,让我看起来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当我挽着沈聿之的手臂走过林国栋身边时,他只是惊艳地瞥了我一眼,丝毫没有认出我就是那个被他锁在家里、准备卖掉的养女。
那一刻,我第一次尝到了「力量」的滋味。一种冷漠而快意的滋味。
拍卖会进行得很顺利,直到编号 037 的拍品出现。那是一只小小的、并不算特别出众的清雍正粉彩瓷碗。
起拍价五十万。
林国栋似乎对这只碗很感兴趣,很快就举了牌。价格一路攀升到一百二十万时,场上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个买家。
就在林国栋志在必得地喊出「一百三十万」时,我按照沈聿之的指示,第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一百五十万。」我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林国栋不满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沈聿之只是对我举了举杯,示意我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