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锦瑟初嫁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灯花。
苏婉宁坐在镜前，母亲林氏的手落在她肩上，力道有些重。
“这些都要带过去。”林氏将一本册子放入女儿手中。册子不厚，但很沉。封皮是暗蓝色的，边角磨损，显见时常被翻阅。“你祖母传给我，如今我交给你。”
苏婉宁翻开。纸页泛黄，墨迹却清晰。一行行，一列列，田产地契、金银玉器、头面首饰，罗列得一丝不苟。她的指尖滑过其中两行。
“翡翠并蒂莲簪一支。”
“赤金嵌红宝石头面一副。”
林氏的手指点在那两行字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却透着一股不容错辨的郑重。“宁儿，记住这两样。它们不单是值钱物件，更是苏家女儿的脸面，是你在将军府安身立命的底气。任何时候，都不能有失。”
“女儿明白。”苏婉宁合上册子，握紧。冰凉的封皮贴着她的掌心。
门外传来轻叩。丫鬟春桃端着一碗冰糖燕窝进来，脚步又轻又快。她将白瓷碗盏小心放在妆台上，垂手立在一旁，眉眼低顺。
“夫人，小姐，夜深了，用点燕窝安神吧。”
林氏看了看春桃，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春桃，你是宁儿的陪嫁丫鬟，这些箱笼物件，日后都要你帮着小姐仔细看顾。尤其这本册子上记下的，一件都错不得。”
春桃立刻躬身，语气十足恳切：“夫人放心。奴婢从小跟着小姐，这条命都是小姐的。小姐的嫁妆，奴婢就是拼死也会护得周全，绝不敢有半分怠慢。”
林氏嗯了一声，脸上神色稍霁，又叮嘱几句，方才离去。
屋内静下来。苏婉宁小口吃着燕窝，温热的甜润滑入喉中。她从镜子里看身后的春桃。春桃正低头整理着明日要穿的嫁衣，手指抚过上面繁复的金线刺绣，动作轻柔。这个丫鬟跟她八年，性子沉稳，手脚麻利，是她身边最得用的人。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苏婉宁问。
“小姐放心，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全都贴了封条，登记造册，明日吉时一到，准时发嫁。”春桃抬头，脸上带着笑，“库房钥匙奴婢也收好了，绝出不了差错。”
苏婉宁点点头，心头却莫名掠过一丝异样。方才母亲在场时，老仆周嬷嬷似乎有事要回禀，在门口望了一眼，见春桃在，却又缩了回去。
“方才周嬷嬷来过？”
春桃整理嫁衣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是来过，问明日发嫁的时辰有无更改。奴婢已跟她确认过了。”她走到苏婉宁身后，拿起梳子，为她通发，“小姐早些歇息吧，明日要劳累一整天呢。”
梳齿划过发丝，力道恰到好处。苏婉宁闭上眼，将那点疑虑压下。大概是出嫁前心绪不宁，想多了。
翌日，苏府张灯结彩，喧闹非凡。
唢呐锣鼓声震天响。花轿临门，喜娘搀着凤冠霞帔的苏婉宁走出闺房。鞭炮碎屑红彤彤铺了一地，如同柔软的毯子。
春桃紧跟在后，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里面是大小库房的钥匙。她目光快速扫过院中堆叠得高高的嫁妆箱笼，每一只都缠着红绸，贴着大红喜字和封条。她的嘴角克制地弯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恢复恭顺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