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缓步走向库房。
库房所在院落寂静无声。她示意守夜婆子不必跟从,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借着手中灯笼微弱的光,她能看见箱笼堆叠的模糊轮廓。她走到存放首饰匣的区域,一盏盏点亮壁灯。
光线逐渐充盈,照亮角落积尘。她巡视四周,窗棂完好,地面灰尘分布均匀,并无明显脚印。她停在那只本该存放紫檀匣的箱笼前,锁头完好。
她蹲下身,指尖划过箱笼边缘。一点极细微的、半透明的碎屑沾上她的指腹。她凑近灯笼细看,是封箱用的红蜡。
“小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苏婉宁指尖一颤,蜡屑飘落。她缓缓站起身。
春桃提着一盏灯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担忧:“小姐,您怎么独自来此?夜深寒重,仔细身子。”她快步走进来,“您还在为项链的事烦心么?都是奴婢不好……”
“无事。”苏婉宁打断她,目光扫过春桃的裙摆。浅碧色的衣料下摆,一点不起眼的暗红色痕迹黏附其上,与库房地面封箱蜡的颜色一致。
春桃顺着她的目光低头,随即用手拂了拂裙角,自然得像是在弹灰:“刚过来时不小心蹭到了门框上的漆。小姐,这里阴冷,还是回去吧。您要查什么,明日天亮了,奴婢再陪您细细查过。”
苏婉宁收回目光。“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库房。春桃仔细锁好门,将钥匙收回锦囊。
回房的路上,两人沉默无言。廊下灯笼将影子拉得很长。
行至转角,苏婉宁忽然开口:“春桃。”
“奴婢在。”
“你跟了我八年了。”
春桃脚步微顿,声音低了下去:“是。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
“八年不短。”苏婉宁望着前方漆黑的廊道,“足以看清很多人,很多事。”
春桃没有立刻接话。寂静里,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是啊,”她轻声应道,声音融进夜色里,“八年……足够久了。”
到了房门口,春桃替苏婉宁打帘。
“小姐早些安歇。明日,一切都会好的。”
苏婉宁迈入房门,没有回头。
门帘落下,隔绝了内外。春桃站在门外,脸上担忧关切的神色一点点褪去。她低头,看了看裙摆那点红蜡,用手指用力捻去。随后,她转身,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的回廊尽头。
房内,苏婉宁并未更衣。她坐在桌边,看着跳跃的灯焰。
指尖那点红蜡的触感仿佛还在。
库房地面积灰均匀,箱笼锁头完好。那蜡屑,从何而来?
裙摆上的红蜡,又是几时蹭上?
八年的主仆情分,此刻在灯下,显得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夜风吹得窗纸噗噗作响。
4 暗潮涌动
苏婉宁病倒了。
消息在清晨传开,说是昨夜受了风寒,起不来身。将军来看过一次,隔着帘子问了安,吩咐下人好生照料,便去了军营。
屋内药气弥漫,苦涩的味道萦绕不散。
春桃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眼圈泛红,声音哑得厉害:“小姐,用药吧。都是奴婢的错,昨夜不该让您独自去库房……”
苏婉宁靠在引枕上,脸色苍白,闭目摇头:“不干你事。”她咳了几声,气息微弱,“只是身上乏得很,想静养几日。一应事务,暂交由赵管家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