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他喃喃道，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震动与怜惜。
我的腹痛骤然加剧，像有只手在狠狠揪扯我的肚腹。我挣扎着想抓住他的衣袖，想让他看看我，看看我此刻可能正在失去的孩子。
可他只是恍惚地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挣扎，但最终，全都化为了对林疏影的决绝。
「青禾，你……你且忍一忍，我先送疏影回去，她不能出事。」
话音未落，他已扶着柔弱无骨的林疏影，急切地转身，大步跨入茫茫雨幕之中。
甚至，忘了替我关上门。
冷风裹着雨丝灌进来，吹散了他残留的最后一点体温。我蜷在冰冷的榻上，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腹中的痛楚和心底的寒凉交织在一起，吞噬了所有知觉。
那一刻，我知道，顾云舟从未真正属于过我。
他那些好，不过是失意时暂时的慰藉，是爱屋及乌的移情。
而我，连同我腹中可能存在的骨肉，在林疏影的眼泪面前，轻贱如尘。
2 明珠蒙尘
再次得知顾云舟的消息，是在半年后。
戏班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那个穷酸书生顾云舟，竟是吏部尚书流落在外的嫡子！如今已被风风光光接回了京城。
一同传开的，还有他如何疯了一样，四处寻找一个失踪的哑女。
听到消息时，我正在河边捶打戏班的衣物，木槌重重砸在粗布上，溅起冰冷的水花。心里却是一片死寂的平静。
找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当初抛下我的是他，如今这般作态，给谁看？
「青禾！青禾！」管事的婆婆气喘吁吁地跑来河边，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快，快回去收拾收拾！你那个便宜夫君回来了！富贵了！带了好多车东西呢！指名要见你！」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嘲讽压了下去。见我？还是见我这双和林疏影相似的手？
回到戏班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小院，柴门大开，里面堆满了绫罗绸缎、珠宝妆奁。
顾云舟穿着一身锦袍，身姿挺拔，气度已然不同。他正低头整理着那些东西，而林疏影，正跟在他身后，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那些华美的料子，语气娇嗔。
「这蜀锦颜色倒鲜亮，给我做几身新衣正好。这几样首饰也还精巧，送我房里去吧。」
她瞥见站在门口、一身粗布衣裳的我，眼中闪过明显的嫌恶，用帕子掩了掩鼻：「至于这几盒胭脂，路上颠簸得都有些散了，就给青禾吧。她那张脸，合该多涂些粉遮掩遮掩，省得整日灰扑扑的，瞧着晦气。」
字字句句，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遍体鳞伤。
顾云舟闻声抬头看到我，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他拿起一支银簪走过来，递给我，声音温和了些：「青禾，别把疏影的话放心上。这簪子……是我特意给你带的。」
那簪子雕着木兰花，样式简单，倒是雅致。若在从前，我大概会欢喜得睡不着觉。
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见我不接，也不勉强，将簪子放在一旁，又拿起桌上那几盒散乱的胭脂水粉：「这些你也拿去。平日里……多学着妆扮一下，疏影也是为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