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铁链哐当砸在墙上。 “柳御史,”霍擎懒洋洋的, “您官帽沾了胭脂。” “是醉仙楼新来的姑娘?” “——记账还是现结?”

柳清源脸绿得像嫩黄瓜。 他甩袖就走, 灯笼晃得鬼火似的。

我噗嗤笑出声。 霍擎敲敲栅栏: “笑什么?” “那胭脂——是你抹他袖口的。”

我猛地噎住。 这莽夫眼睛忒毒!

更声漏过三响时, 他忽然抛来一团油纸。 里头裹着块墨锭。 “磨了,”他下令, “画地图。”

我捏着墨锭傻眼。 “将军,水都没有...”

隔壁传来撕布声。 半块衣摆湿漉漉甩过来, 还带着体温。 “尿急么?”他语气特自然, “将就用。”

我攥着那团湿布, 脸上轰地烧起来。 这混蛋! 比柳清源还该死!

3

那团湿布烫得我手心疼。 霍擎这厮简直混蛋透顶!

墨锭在油纸里碎成渣, 混着那布条的潮气, 糊了我满手黑。 隔壁还传来悠闲的口哨声, 吹的是《寡妇上坟》调。

我咬牙撕了半幅裙摆, 蘸着唾沫磨墨。 石砖地糙得刮丝绢, 画出来的地图像鬼画符。

“北疆地势都记错了。” 霍擎不知何时凑到栅栏边, 鼻息喷在我后颈上, “阴山该往左撇三指, 你当画美人眉呢?”

我猛回头撞上他下巴。 铁链哐啷响得欢。 他龇牙揉着下颌笑: “劲儿不小。” “难怪敢坑柳清源。”

月光从气孔漏进来, 照见他锁骨下的旧疤。 深得像刀刻的渠, 爬进衣领黑暗里。

我突然想起爹爹说过—— 霍擎背上还嵌着三根匈奴箭镞。 皇帝夸他忠勇, 转头就把他扔进这天牢。

“看够了?”他挑眉, “记账的丫头都像你这般大胆?”

我甩了墨笔冷笑: “将军背地图倒熟, 怎么没记牢通敌信往哪儿送?”

炭盆爆出星火点点。 他瞳孔缩得像狼睛。 忽然伸手掐住我腕子, 油墨蹭脏了他虎口的茧。

“小狐狸,”他声音沉得吓人, “你爹临死前塞给你的, 真是账本?”

牢顶突然砸下水滴, 正好落在我画的阴山上。 墨迹晕成团乌云, 吞没了假想的千军万马。

更声混着狱卒醉歌飘远时, 他忽然松手抛来块硬物。 竟是半块磨尖的咸鱼骨, 闪着哑白的光。

“藏着,”他转身没入黑暗, “比那根银簪快。” 铁链声渐轻时, 我摸向袜筒里的账本—— 封皮早被汗浸得发软。

爹爹血书黏在最后一页: “霍将军冤” 三字洇得像泪痕。

4

那三个字烫得我指尖发麻。 霍擎的冤字洇开像团血雾。

我突然想起爹爹断气前, 死死抠着我手心念叨: “北疆…咸鱼…” 原来不是馋嘴—— 是让我找这个腌鱼将军。

铁链声又响回来时, 我猛地撕了血书咽下去。 纸团卡得喉咙生疼, 比馊粥还噎人。

霍擎的影子笼住我: “吃了?” “倒是比你爹聪明点。”

他哗啦甩过来整条咸鱼, 鱼鳃里塞着圈细铁丝。 “戌时三刻,”他声音压得极低, “墙缝老鼠洞钻三寸, 能勾开三道锁。”

我捏着铁丝冷笑: “将军早能越狱, 偏等我来了当帮手?”

炭盆映亮他半边脸, 疤痂像蜈蚣在扭动。 “老子缺个账房先生,” “看你算盘打得比柳清源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