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声混着狱卒鼾声飘来, 他忽然掐灭炭火。 黑暗里只剩他呼吸喷在我额间: “小狐狸,” “敢不敢赌命?”

我摸向袜筒里的账本。 油布包着爹爹的私印, 还有瑞王亲笔的粮草批文—— 哪样都够死十次。

“赌什么?” 我学他懒洋洋的调子, “赌您的咸鱼能噎死追兵?”

他突然笑出声。 铁链震得栅栏发颤: “赌你出了这牢门,” “敢不敢跟我回北疆——” “把天捅个窟窿。”

远处突然响起脚步声。 柳清源的官袍角扫过石阶, 香风混着血腥气涌来。

霍擎猛地拽断我一根头发, 系在那圈铁丝上。 “记住了,” “戌时三刻老鼠嫁女——” “误了时辰就等着当姨太太。”

柳清源的灯笼照见我裙摆时, 霍擎正鼾声如雷。 油渍在他嘴角亮晶晶的, 像极了戏台子上的泼皮无赖。

我忽然攥紧那根铁丝。 铁丝尖扎进掌心, 比爹爹的血书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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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铁丝还缠着头发丝, 戌时三刻像烙铁烫在心头。

柳清源的靴尖停在我栅栏外, 香囊坠子晃得人眼晕。 “解语,”他嗓子像蜜里泡了针, “教坊司的账本堆成山了。” “你去正合适。”

我低头磨着鱼骨刺, 舌尖尝到铁锈味儿。 “柳大人,”我笑出两颗梨涡, “您官袍第三颗扣子松了。” “是醉仙楼的姑娘扯的?”

他猛地捂紧衣襟, 灯笼差点烧着袖口。 黑暗里传来响亮的鼾声—— 霍擎翻了个身咂嘴: “咸鱼…配酒…”

柳清源冷笑踢翻尿桶, 秽物溅湿他金线靴面。 等骂骂咧咧的脚步声远去, 鼾声骤停。

霍擎眼亮得像夜枭: “丑时换岗有半刻空档,” “墙东第三块砖是松的。” “钻过去直通茅房后巷——” “有辆泔车等着。”

我捏紧铁丝勾锁齿: “将军同路?”

他铁链哗啦一响: “老子得走正门。” “不然怎么帮你拦追兵?”

心跳突然撞疼肋骨。 爹爹血书又烧在喉咙口。 “赌命是吧?” 我把鱼骨刺别进衣领, “赢了您北疆盐湖三成利。”

他突然砸过来个油纸包。 里头滚出颗黑黢黢的药丸: “哑药,”他咧嘴笑, “泔车味儿冲——” “别呕出声。”

子时更响像催命符。 我摸到墙缝老鼠洞时, 突然听见柳清源的尖叫: “霍擎越狱了!”

铁链哐当砸碎陶碗, 霍擎的吼声震得墙灰簌落: “柳御史—— 您裤带拴在哪个姑娘腰上?”

混乱中我钻进狗洞, 泔车酸臭熏得眼睛疼。 车板下突然伸出只手, 满掌厚茧擦过我嘴角: “吞药,” “换衣。”

染血的囚服塞进泔桶时, 远处火光冲天而起。 霍擎拖着铁链站在狱门口, 正把咸鱼塞进狱卒嘴里: “怕饿着您——” “慢慢嚼。”

马车冲进暗巷刹那, 我呕出哑药砸响车板: “盐利加五成!” 车帘外传来闷笑: “成啊——” “得管够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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泔车颠得我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 酸臭味腌得人像块馊肉。

车板下突然漏进丝光, 那粗粝嗓子压得极低: “三更鼓响就跳车——” “桥墩下有腌菜坛子。”

我攥着鱼骨刺掀帘缝, 只瞥见个戴斗笠的背影。 蓑衣下摆沾着新鲜马粪, 靴跟却钉着银边儿。 北疆军的暗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