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闷得像痨病鬼咳嗽时, 我滚进刺骨的河水里。 腌菜坛子卡在桥桩间, 封口的油布鼓囊囊的。
撬开竟是套男子布衣, 还有块硬如石头的烙饼。 饼芯夹着张薄绢: “换衣往南走三十里, 有座土地庙供着咸鱼爷。”
我差点笑呛水。 霍擎的部下都这么浑?
夜风刮得脸生疼时, 庙檐破灯笼晃出个“霍”字。 缺腿的土地公像后头, 突然伸出只粘糖丝的手: “饼渣沾牙上了,” “苏姑娘。”
我猛后退撞响供桌, 香炉里滚出半截咸鱼头。 那货郎打扮的少年咧嘴, 露出虎牙上的金箔: “将军说您算盘精,” “让俺带您看场大戏。”
他甩来沾芝麻的账本—— 竟是柳清源勾栏院的流水册! 醉仙楼头牌的身价银, 墨迹新得能蹭黑指尖。
“三更天柳御史要查抄霍家别院,” 少年嘬着糖葫芦笑, “咱先去把他老相好的账本烧了?” “将军说——这叫拆房先抽梁。”
我突然按住账本角: “不必烧。” “抄录十份送各衙门——” “附上柳大人亲笔批注: ‘此款可充军饷’。”
少年糖葫芦噎在喉间: “您比将军还黑啊...”
远处突然马蹄声如雷, 火把照亮柳清源的官轿。 少年猛地拽我蹲进神龛, 供桌下竟是个地洞!
霉味混着咸腥气涌来, 洞壁全钉着腌鱼干。 少年摸出火折子轻笑: “将军说您若用这招——” “就让俺带您走鱼道。”
黑暗里摸索第三十七条鱼肚时, 我突然触到圈冰凉铁环。 拉开来竟是处暗舱, 满舱账册堆得像小山。
最顶上那本封皮写着: “瑞王秋粮征借录”。 页脚盖着爹爹的私印—— 朱红刺得眼疼。
少年突然往我怀里塞了样东西, 沉甸甸带着体温。 是把紫檀木算盘, 第十三颗珠子刻着: “狸奴换太子”。
7
那把算盘硌得我心口疼。 “狸奴换太子”—— 好大的口气!
少年早缩回地洞深处, 只留句话飘在霉空气里: “将军说这局要唱双簧, 您只管打您的算盘。”
我踹了脚瑞王的粮账, 账册哗啦啦塌了半边。 最底下竟压着霍家军的饷单—— 朱笔批着“暂缓”二字, 印鉴是柳清源的御史台章。
好个一石二鸟! 贪了瑞王的粮, 克了霍家的饷, 黑锅全让我爹背稳。
暗舱顶突然漏下碎光, 马蹄声震得账册簌簌抖。 柳清源的尖嗓子扎进耳膜: “给本官掘地三尺!” “霍擎私藏的逆证必在此处!”
我猛地扯断算盘绳, 十三颗珠子滚进账堆。 紫檀木框塞进咸鱼肚, 反手抓起本《春宫册》盖脸上—— 躺平装死总行吧?
地窖板被撬开时, 柳清源的官靴差点踩我手上。 他举火把照见满屋账册, 喉结咕咚响得像咽口水。
“大人!”我翘起二郎腿, 《春宫册》滑落心口, “来找霍将军的私藏?” “巧了——我刚发现些有趣的。”
火把猛地凑近我脸: “苏解语?!” 他声音裂得像破锣, “你怎会...”
我翻出饷单抖得哗哗响: “柳大人批的‘暂缓’真风雅, 墨香混着醉仙楼胭脂味——” “莫非用姑娘唇膏写的?”
他突然扑来抢纸页, 我翻身滚进账堆深处。 指尖勾到根悬空的麻绳—— 竟是挂咸鱼的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