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敬言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家宅不宁,是为官者的大忌。更何况,这场闹剧竟如此拙劣,让他这个宰相的脸面都有些挂不住。

他重重地将茶盏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他怒视着柳氏和沈明玉,“如此简单的栽赃嫁祸,你们竟也闹得满城风雨!老大沈修文在翰林院苦心经营,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我们沈家的清誉!你们倒好,为了一点后宅的龌龊,差点就让御史台抓到攻讦我的把柄!”

他又看向沈明玉,眼中满是失望和怒火:“你!身为嫡长女,不想着如何为家族分忧,反而设计陷害自己的妹妹!心胸狭隘,手段拙劣,我沈敬言的女儿,竟是这般模样吗?从今日起,禁足于‘琳琅阁’三个月,抄写《女诫》百遍!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沈明玉吓得魂飞魄散,哭着求饶:“父亲,女儿知道错了……父亲饶了我吧……”

柳氏也连忙起身求情:“老爷,玉儿她只是一时糊涂……”

“你给我闭嘴!”沈敬言指着柳氏,毫不留情地斥责,“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平日里骄纵,她岂会如此胆大妄为!此事你也有管教不严之责,这个月的掌家权,就先交由老太太吧。你也好好反省反省!”

柳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再多言。被夺走掌家之权,对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最后,沈敬言的目光落回沈知微身上,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和了语气:“知微,此事,委屈你了。你手上的伤,让府医再好生瞧瞧,缺什么药材,只管去账房支取。至于这个刁奴……”他看向早已瘫软如泥的张妈妈,眼中杀机一闪,“杖毙,以儆效尤!”

“父亲,”沈知微却在此刻开口了,她擦干眼泪,轻声说,“张妈妈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更何况,她一家老小都在府里当差,若将她杖毙,她家人心中难免会存有怨怼。不如……不如将他们一家都发卖出去,也算是了结了此事。如此,既能彰显父亲的仁慈,又能彻底杜绝后患。”

此言一出,连柳氏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将人杖毙,固然解气,但的确会留下怨恨的种子。而将一家人全部发卖,断了他们所有念想,看似宽宏,实则更为狠绝,是从根子上铲除了威胁。

沈敬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正视。他缓缓点头:“就依你所言。”

风波平息。

沈知微再次行礼,然后安静地退出了正厅。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沈明玉和柳氏一眼。

当她走回西偏院,穿过那条熟悉的、冷清的石子路时,正午的阳光终于冲破了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

小翠跟在她身后,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崇拜:“小姐,您……您今天真是太厉害了!奴婢都看傻了!”

沈知微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那碗早已冷透的粥还放在那里。她端起来,将里面的残羹冷炙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