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捡。
赵凯说:「别装可怜。」
……
我把长袖重新拉下来。
擦干头发,走出浴室。
乐乐睡在小床上,抱着我给他缝的布偶。
布偶的一只眼睛掉了。
我用黑线给他缝了一个新的,针脚歪歪扭扭。
乐乐说:「它像妈妈。」
我问:「像妈妈什么?」
他想了想,说:「像妈妈一样,不怕黑。」
我笑了一下,把灯关了。
房间里,只剩下窗帘缝中漏进来的一点路灯光。
我刚躺下,隔壁房间就传来赵凯的鼾声。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
那里有一条旧伤,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像一条细长的鱼,潜伏在皮肤下。
一到阴雨天,它就会隐隐作痛。
我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药盒。
里面有创可贴、碘伏,还有几片止痛药。
我拿起止痛药,又放了回去。
不想吃,吃了会头晕。
头晕的时候,我会想睡觉。
我怕我睡着了,会错过什么。
比如赵凯夜里突然起来;
比如乐乐突然哭;
比如手机突然震动。
我把药盒收好,然后坐在床边。
窗外有风,吹动窗帘。
窗帘边角扫过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我想起白天在楼下遇到的那个女人。
她牵着一条金毛。
金毛很热情,扑到我腿上。
她抱歉地说:「它太热情了。」
我说:「没事。」
她看着我的袖子,问:「这么热的天,你不热吗?」
我说:「我怕晒。」
她笑了笑,没再问。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又觉得有点可笑。
在这个家里,我能掌控的,只有空调的温度。
我拿起手机,屏幕亮起。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分。
我打开备忘录,翻到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里面有一个表格。
记录着日期、事件和证据存放的位置。
我给今天的日期后面,打了一个小小的勾。
又在备注里写了两个字:还好。
我知道,这个「还好」,只是相对于昨天的「不好」。
可我需要这样的自我欺骗,不然,我撑不下去。
我把手机放下,去客厅倒水。
经过阳台的时候,我停了一下。
小绿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光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还只是一片小小的叶子。
我把它带回家,小心翼翼地种在一个旧杯子里。
妈妈说:「你怎么什么都捡?」
我说:「它很像我。」
妈妈问:「像你什么?」
我说:「像我一样,命硬。」
水声在夜里显得特别清晰,我端着水回到卧室。
路过他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陆续传出鼾声。
我停了一秒,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赵凯睡得很沉,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一个聊天界面。
我没看清内容,也不想看。
我知道,看得越多,心就越冷。
我把门关上,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
孩子翻了个身,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我凑过去,听见他说:「妈妈,别怕。」
我的鼻子一酸,把他抱进怀里。
他的呼吸很轻,带着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