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沉默良久,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明猛地站起来:“那是骗钱的!你们都知道刘婆婆要价多高!娘要是知道了,能安心吗?”
“你懂什么!”父亲突然吼了一声,罕见地发了火,“这个家我说了算!”
于是就有了今天傍晚的上山之行。
太阳刚落山,山风就“呜呜”地叫起来,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小明跟着父亲、姨父还有一个远房表亲,踩着石子路往山上走。路边的灌木丛在风中摇晃,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一只只鬼手,想要抓住行人的脚踝。
刘婆婆住在山腰一处平地上,孤零零的土坯房,屋顶上长着枯草。院墙塌了半截,没塌的那半上也爬满了青苔。还没进门,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就飘了过来——像是香灰混着潮湿的腐叶,还带着点儿陈年霉味,远远闻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院子里已经摆开了阵仗。
一张缺了腿的木板桌,用几块石头垫着,摇摇晃晃地立在中央。桌上放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插着三炷香,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旁边堆着一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咒。
最扎眼的是桌子底下拴着的那只羊。
是只黑山羊,瘦骨嶙峋,毛色杂乱。它跪在地上,前蹄被草绳捆着,浑身瑟瑟发抖。看见来人,它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直勾勾地盯着小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这就是骗钱的把戏!”小明心里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他年轻,在县城读过书,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尤其听说办这场法事要花不少钱,还要专门为母亲搭个“临时的屋子”,更是觉得荒唐。
父亲要拦,小明却梗着脖子冲到了房门口。
刘婆婆正好从屋里出来。
她比小明想象中还要老些,背驼得厉害,脸上皱纹密布,像是老树皮。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裤,洗得发白,脚上是一双黑布鞋,鞋尖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枯白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小小的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着。
最让人不舒服的是她的眼睛。眼白混浊,瞳仁却异常黑亮,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像是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
“婆婆,”姨父上前一步,恭敬地说,“人齐了。”
刘婆婆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小明身上。小明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爬上来,却仍强撑着不肯示弱。
“钱带够了?”刘婆婆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父亲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露出一叠钞票。“带了带了,按照您说的数。”
小明看得心头火起。那叠钱,够家里大半年的开销。
“先说好,”小明突然开口,声音尖利,“要是今天见不到我娘,这钱你一分也别想拿!”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风好像也停了,只有香烛燃烧的“噼啪”声格外清晰。
刘婆婆缓缓转向小明,混浊的眼睛眯了起来:“年轻人,不信这些?”
“除非让我亲眼看见!”小明挺直腰板,“你说你能去‘第三世界’?有本事带我去!要是真能成,我分文不少给你;要是假的,今天这事就别想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