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刀疤脸眯着眼盯了他半晌,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唬住,又或许觉得这破屋烂瓦和眼前这女人确实也榨不出更多油水,三天换十两利息,倒也不算亏。他最终冷哼一声:“行!老子就给你三天!三天后要是见不到钱……”他狞笑着,蒲扇大的手在叶斌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老子卸了你的零件泡酒!”

撂下狠话,他一挥手,带着几个骂骂咧咧的壮汉扬长而去。

破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被撞坏的门板在风里吱呀作响。

叶斌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腿肚子微微发软。

一转头,却正对上苏婉宜的目光。她依旧紧靠着墙壁,手里死死攥着那封和离书,看着他,眼神里的惊惧未退,却又掺入了浓重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疑和审视。

他方才那番话,那神态,那股陌生的狠劲与镇定……绝不像她认知里那个一无是处的脓包丈夫。

叶斌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额角,避开她的视线,哑声道:“门坏了,我得去找点木头修修。你……你自己待会儿。”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掀开那道隔开前后院的脏旧布帘,钻进了后厨。

后厨更是狼藉,灶台冷清,油污堆积,角落里堆着几根冻得硬邦邦、毛也没拔干净的鸭坯,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臊味。唯一的亮色,是窗台上小半碗还算新鲜的饴糖,和角落里几颗孤零零的、疑似香料的干瘪果子。

叶斌闭上眼,深呼吸。现代家里那间烟火缭绕的广式烧腊铺仿佛就在眼前,父亲粗粝的手握着他的手,一遍遍教他调蜜汁、控火候、吹皮晾胚……每一个步骤,每一种配比,都刻在灵魂里。

再睁眼时,他眸子里那点慌乱无措已被尽数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光。

他挽起那宽大破旧的袖子,找来清水,近乎偏执地开始刷洗那口积满油垢的老焖炉。铁刷刮过炉壁,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苏婉宜悄无声息地走到布帘边,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熟悉的、令人憎恶的背影,以一种完全陌生的、近乎虔诚的姿态,清理着灶台,挑选着那几样寒酸的调料,甚至……开始极其熟练地给那仅有的几只瘦鸭开膛、清洗、按摩鸭身?

她的眉头越蹙越紧,眼中的惊疑几乎化为实质。

这绝不是她那个连厨房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夫君”会做的事。

叶斌完全沉浸进去,对外界的注视浑然不觉。他利用手边极其有限的材料——饴糖、粗盐、那几颗干瘪的果子被他捣碎,勉强凑出点香料味,兑水调出了一碗简易的脆皮水。没有现代那么多齐全的香料,只能因陋就简。

他提起一只处理好的光鸭,用滚烫的开水仔细浇淋鸭皮,看着鸭皮受热紧缩,泛起细微的颗粒。然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将那碗饴糖水刷上去,挂在通风处晾着。

等待风干的间隙,他蹲在灶前,小心地生火,控制着柴火,试图让炉温达到一个稳定而均匀的状态。火光跳跃,映着他额角的细汗和异常明亮的眼睛。

苏婉宜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