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夜里,我几乎是抱着一种自虐的绝望早早躺下。恐惧和失眠已将我折磨得形销骨立。
这一次,梦魇来得更快。
依旧是那片雾,姐姐的身影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血泪淌成小溪,她的嘴唇张大到极限,撕裂了嘴角——
“凶手是——”
嗡——!
一阵尖锐至极的耳鸣猛地刺入我的大脑,将她最后可能吐出的字句彻底搅碎。我惨叫一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咚咚咚地擂着胸腔,震得耳膜发疼。
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房间里并非一片漆黑。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而光斑之外,床尾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影。
我的呼吸霎时停了。
瞳孔在惊恐中艰难地适应着黑暗,勾勒出那个熟悉的、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轮廓。
是姐姐。
她穿着入殓时那身素净的常服,背对着我,坐在我的床沿。头微微低着,长发披散下来。她的身体极其缓慢地、一卡一顿地摇晃着,像是在模仿着某种韵律。
空气中,响起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丝线摩擦声。
咝……咝……
我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石膏,只有眼球还能颤抖着转动。
然后,我看清了。
她苍白僵直的手指间,捏着一根细长的、在微光下泛着冷光的银针。针尾连着一段极细的暗色丝线。
她的手臂机械地抬起,落下。抬起,落下。
银针每一次刺入的,是一摊铺陈在她膝上的、我方才惊坐起时掀开的……柔软布料。那布料的颜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幽暗的、不祥的紫。
她在缝东西。
像世上最专注的裁缝,一针,一线,缓慢,精确,带着一种非人的死寂。
而我膝上盖着的被子的另一角,正压在那片布料之下。
我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超出人类理解范围的恐惧攫住了我,时间被拉长,碾碎。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
那机械的、规律的动作停了下来。
捏着银针的手指,定格在半空。
然后,她的头颅,以一种完全违反生理结构的、咯咯作响的缓慢速度,一点、一点地……向后转了过来。
惨白的脸颊从披散的黑发中逐渐显露,月光照亮她的侧脸。
没有眼睛。
只有两个不断向外渗淌浓稠黑血的窟窿。
她的嘴角,却向上弯起一个极致怪异、极致温柔的“笑容”。
银针尖,在她僵直的指尖,闪过一丝寒光。
我的目光终于无法控制地、痉挛般地向下移动——看向她膝上那件即将成型的东西。
那剪裁,那轮廓……
每一寸,每一个弧度,都精准地、严丝合缝地……
对应着我的身体。
一件为我量身定制的寿衣。
那双空洞淌血的窟窿“凝视”着我,嘴角咧开的怪异笑容凝固在青白的脸上。银针在她僵直的手指间闪烁着寒光,针尖还连着一根细长的、暗紫色的丝线,另一头没入她膝上那件几乎成型的寿衣。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水灌满胸腔,冻结了血液和呼吸。我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