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走廊窗户。玻璃映出我扭曲的倒影,身后却多了个撑黑伞的人影。
校报档案室在行政楼地下室。我浑身湿透地推开铁门时,管理员头也不抬:"上周不是刚查过吗?"他递来的登记表上,我的签名墨迹未干,日期却写着十年前。
霉味混着杀虫剂的味道钻进鼻腔。最里侧的金属柜贴着"2008-2012年重大事件",第三层抽屉卡着半张泛黄的讣告。陈明远的署名下方,"哲学系女生坠楼"的铅字正在剥落,像被水泡过的报纸。
我伸手去抓,纸页却碎成粉末。柜门玻璃反射出身后的人影——林晚秋站在两排档案架之间,黑伞尖滴下的水珠在地面拼出"救"字的第一笔。
"要帮忙吗?"管理员突然出现在背后。他手里的紫外线灯照向讣告残片,原本空白处浮现出钢笔写的补充内容:"该女生从未注册入学"。灯光扫过书架缝隙,林晚秋的伞面正诡异地鼓动着,像在呼吸。
顶灯忽然闪烁起来。我摸到口袋里发烫的手机,陈明远新发的照片正在自动下载——是张校报编辑部合影,本该站着我的位置被墨水涂成了人形黑洞。照片边缘有行小字:"记忆才是真正的凶器"。
暴雨声突然变得尖锐。档案室窗户被风吹开,雨滴斜着飞进来,打湿了标着"Z"字母的档案盒。盒盖自动弹开,里面塞满哲学区借阅卡的复印件,每张签名栏都是不同字体的"林晚秋"。
黑伞擦着我耳际飞过,钉在墙上嗡嗡震颤。伞柄上缠着图书馆专用的防盗磁条,借阅日期是今天。管理员吹了声口哨:"这伞是当年坠楼现场的证物啊。"
我冲出档案室时,整条走廊的应急灯都亮了。每盏灯下都站着撑黑伞的林晚秋,她们的伞沿同时滴下水珠,地面上的"救救我"三个字正在融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张姨发来的语音消息夹杂着麻将声:"小周啊,晚秋说你们约好今晚取钢笔?"背景音里有人大笑:"杠上开花!"和十年前坠楼当晚的牌局分毫不差。
最末端的伞突然翻转。伞面内侧用红墨水画着图书馆平面图,顶楼窗户被戳了个洞,洞眼边缘结着暗红色的蜡状物。林晚秋的声音从所有伞底下传来:"现在你看见我了?"
我踹开通往地面的消防门。暴雨中的校园空无一人,只有湿漉漉的公告栏上贴着新换的校报——头条照片里,穿墨绿裙子的林晚秋站在坠楼现场,举着那支缺角钢笔。标题是《十年悬案告破》,但正文部分全是被水晕开的钢笔墨迹。
口袋里的借阅卡突然发烫。翻过来看,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来找我"。字迹在雨水中逐渐显形,是十年前那个坠楼女孩的笔迹。
路灯集体熄灭。最后的光线里,我看见行政楼顶站着撑黑伞的人影,她手腕垂下的疤痕正往下滴着蓝黑色墨水。雨幕中飘来《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和顶楼广播室的破旧音箱一模一样的失真音质。
手机突然弹出陈明远的视频请求。接通后镜头剧烈晃动,他背后的疗养院墙壁上,无数张借阅卡正从墙纸缝隙里渗出墨汁。
"别相信任何人的记忆!"他尖叫着把手机转向窗户。窗外暴雨如注,林晚秋的脸贴在玻璃上,她的瞳孔里反射出正在坠楼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