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策马与一众贵胄子弟等候多时,来时的神采飞扬,如今个个面色不安。
「教习如何说?」我翻身下马询问太保。
沉稳如他,今日却犯了难。
「殿下,昨日圣上歇在长秋宫,今日携皇后与华阳长公主去宁国寺拜佛。方才传话让五军营提督来监考。」
我明白过来,一年一次的考校,在父皇眼中,也不过如此。
身后的世家子们有的面色微变,三伏都不曾休息一日,本想在圣人跟前展示一番的心思如今被熄灭。
「莫名出来个嫡长公主,任谁能服?」
「祖父可指着这回的考校替我争个去神机营参职的机会。」
我摩挲着弓箭,嘴角噙着冷笑听着窃窃私语的抱怨声。
「若真有实力,今日只管展示。夺魁者本宫替他向父皇请旨求赏。」
「谢宸徽公主!」
年轻郎君们一改颓然之势,重新翻身上马,跃跃欲试。
我开弓射箭,望了一眼身侧郑御史家的公子。
「郑御史今日身体如何?」
昨日带着百官忠言进谏,长跪殿前,最后太师求情,挨了二十军棍,被抬回府中。
「多谢殿下关心,祖父身体无碍亦问心无愧。只是学生冒大不韪敢问殿下,您乃唯一真龙血脉,如何安他人入榻?」
我屏息拉弓,弓弦嗡鸣,箭矢稳稳钉入箭垛红心。
「既已张弓,宁断不撤。本宫坚信人定胜天,郑郎君认为呢?」
他心头微动,面色如常。
「殿下所指处,学生亦鞍前马后。」
隔天,钦天监奏报,太庙梁隐有裂痕。
郑御史让家人抬着担架躺在殿前,老泪纵横,直呼圣上昏庸。
父皇罢朝数日,仍有朝臣长跪殿前,求圣上不要混淆皇家血脉。
这些御史向来不撞南墙不回头,虽刚正不阿,但脾气又臭又硬,不懂迂回,让父皇心烦意乱。
「昭宁心里也在埋怨父皇?」
我以头点地,「父皇圣虑高远,儿臣愚钝未能体察父皇的用心。」
他叹了口气,「昭宁起身,有话直说,朕不罚你。」
「请父皇罚儿臣洗刷太庙门槛,省得鸟雀占了梧桐枝,污了太祖的眼。」
光影晦暗,父皇的轮廓被暗影吞噬,他似乎在透过我回忆着从前夺嫡的自己。
「徐青,传朕旨意,宸徽公主,有经纬天地之才,特命宸徽公主权摄监国,总领六部,准开武库。
「昭宁,朕能给你一切,也能收回一切。你且记得,朕此生最爱的是你母后,你莫要自误,妄想伤害她们母女半分。」
我凝滞几瞬,勉力站定。
目的达到了,心口却似被人蛮力搅开了口子。
一张口像有呼呼的冷风直灌心口里来回撕扯。
「儿臣领命!」
从前疼爱我的父皇好似瞬间离我远去。
我握着圣旨,看着御座上的他。
向来只有冷血无情才配坐高位,如今父皇这一步棋下对了,我从此便舍弃这无用的亲情。
待来日坐稳这座孤城。
3
回承乾宫的路上,我停下脚步看着观音阁二楼,坐着全皇城最尊贵的女人和她捧在心尖上的女儿。
我深呼吸一口气,将先前恍惚的神志安定,欲上前问安。
「母后,你写出那么多首好诗,如今借我几首,后日宁国公夫人宴请,我首次参加这样的宴席,要惊艳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