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传言是真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缓缓站起身,因为长时间的僵跪,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了一下。
我对门外守着的亲兵队长下令,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
“去,城南有个破道观,里面有个叫玄清子的道士。”
亲兵队长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军一生最不信鬼神,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他不敢多问,立刻抱拳领命:“是,将军!”
我重新看向追风的尸体,眼中第一次浮现出超越悲伤的、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我倒要看看。”
“这天,究竟要怎么对我李景原!”
01
一夜未眠。
马厩里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了新的地毯,炉里的龙涎香也添了三次。
但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仿佛已经渗入了房梁和立柱,怎么也驱散不掉。
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却丝毫未减。
我就坐在追风的尸体旁,用一块上好的丝绸,一遍遍擦拭着它已经失去光泽的皮毛。
动作机械,麻木,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玄清子被“请”来时,天刚蒙蒙亮。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脚踩一双草鞋,背着一个看不出年份的破旧木剑,整个人与这座将军府的奢华富丽格格不入。
他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但眼神却像一潭古井,深不见底。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我卑躬屈膝地行礼,甚至没多看我一眼,径直走向追风的尸体。
那眼神,不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士,倒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仵作,锐利、冷静,不带任何感情。
他围着马尸走了三圈。
时而蹲下,凑得很近,像是在闻什么味道。
时而又站直,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虚抓一下,仿佛在捕捉什么无形的东西。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冷冷地看着他装神弄鬼,终于失去了耐心,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你看出了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睡而嘶哑不堪,“如果是想说些江湖骗术来糊弄我,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它还惨。”
玄清子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我。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锥子,直直刺入我的眼底。
“将军,此马非寿终正寝。”
我猛地抬头,一夜未曾合上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积压了一夜的杀气如决堤的洪水般迸发出来。
“满府最好的兽医说是心脉衰竭,你是说他撒谎?”
玄清子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心脉衰竭是真,但并非油尽灯枯。”
他伸出手指,在追风的心口位置虚点了一下。
“它……是被一股巨大的怨气,活活‘冲’死的。”
“这怨气,不是来自战场上的亡魂,也并非寻常妖邪。”
他顿了顿,目光从马尸移到我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补充。
“这股怨气,源自至亲血脉,浓烈到化不开,充满了无尽的哀恸与孺慕之情。”
“血脉?孺慕?”
我怒极反笑,霍然起身,手“呛啷”一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