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地的叶子被晒得打卷,连风刮过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宋司吟刚把最后一捆麦子扛到晒谷场,就听见知青点的孙红梅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司吟,你听说没?前儿要调你去大西北的王大队长,真被雷劈了!”
宋司吟擦汗的手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王大队长在队部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把她调去大西北干重活,还说“知青就得多吃苦”,她当时没敢反驳,只觉得委屈,哪想到就出了这事儿。
“他人怎么样了?”宋司吟追问,声音有点发紧。
虽说王大队长对她苛刻,可真出了意外,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身体倒没啥大伤,就是精神不对劲了。”
孙红梅往四周看了看,凑得更近了,“听他媳妇说,醒了就抱着柱子喊‘别劈我’,连饭都吃不下,只能回家歇着。现在队里换了个新大队长,叫张建国,听说知道这事儿后,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估计是不敢随便调你了。”
宋司吟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心慌。
这事儿怎么想都透着怪,可她明明啥也没做。
正琢磨着,就看见许明礼走了过来,他是知青点的临时负责人,自从贾队长摔断腿养伤后,队里就把知青的活儿交给他管。
许明礼脸色不好看,走到宋司吟跟前,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宋司吟,你跟我来一下。”
宋司吟跟着他走到玉米地的拐角,刚停下脚步,就听见许明礼冷声说:“你是为了不离开知青点,不离开我,才故意做法引雷劈王大队长的吧?宋司吟,你也太下作了。”
“你说什么?”
宋司吟愣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脸上的汗还没干,顺着脸颊往下淌,“我什么时候做法了?王大队长被雷劈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是谁?”许明礼皱着眉,语气更重了,“前儿就你跟王大队长闹得最僵,他一要调你走就出事儿,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是别人?”
这话刚说完,旁边几个歇着的知青也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来。
“就是啊,司吟,你怎么能这么做?太吓人了。”
“王大队长虽说严厉,可也不该遭这种罪,你是不是偷偷学了什么邪门法子?”
“难怪之前总看见你晚上一个人待着,原来是在搞这些……”
宋司吟被说得脑子发懵,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被别人的指责盖了过去。
她看着眼前一张张带着怀疑的脸,心里又委屈又生气:“根本不是我好吧!我连打雷都怕,怎么可能引雷?你们别瞎猜行不行?”
“谁瞎猜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知青说,“除了你,没人有理由害王大队长。许哥,你可得好好管管,不然以后咱们知青点都不得安宁。”
许明礼脸色更沉了,盯着宋司吟说:“不管是不是你,这事儿影响太坏。从今天起,你负责把东头那片荒田的草除了,还有,每天的柴火也归你劈,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休息。”
宋司吟看着他,知道再多说也没用,索性咬了咬唇,点了点头:“行,我干。”
她转身拿了锄头,往东头的荒田走。
那片地没人管好久了,草长得比人还高,太阳又毒,看着就费劲。
可宋司吟没觉得怕。
这半个月来,总有些奇怪的事儿帮着她,比如早上醒来,灶上的水已经烧开了,还有美味的早餐;晚上晒的衣服,第二天准整齐地叠在床头,她心里隐约知道,是沈胤璃在帮她。
果然,她刚把锄头插进草里,还没用力,就看见锄头自己动了起来。先是轻轻拨开长草,接着一下一下地挖着土里的草根,动作又快又稳,比她自己干得还利索。
宋司吟站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心里有点甜,又有点好奇。
她看着锄头在空中挥动,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握着它,忽然鼓起勇气,往前一抓——
指尖刚碰到“手”的位置,就感觉到一阵结实有力的触感,像是男人的手臂,硬邦邦的,带着点凉,却不刺骨。
她心里一动,赶紧睁大眼睛看,隐约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身影,握着锄头的手骨节分明,可脸还是模糊的,像蒙了层雾。
“沈胤璃?”宋司吟小声喊了一句,手指还紧紧抓着那只“手”。
可下一秒,那只手突然松开了锄头,身影晃了晃,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转身就往玉米地深处跑,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宋司吟看着空荡荡的原地,有点哭笑不得,她捡起锄头,对着空气小声嘀咕:“跑啥呀?活还没干完呢,剩下的草怎么办啊?”
没人回应。
只有风吹过玉米叶的沙沙声。
宋司吟叹了口气,刚拿起锄头准备自己干,就看见旁边的草突然自己倒了一片,像是有人在帮她把草压倒,方便她锄。
她愣了愣,嘴角慢慢翘了起来,拿起锄头,一边锄草一边小声说:“算你还有点良心。对了,下次别跑那么快行不行?我就是想跟你说句话……”
太阳慢慢往西斜,宋司吟干了没一会儿,就发现剩下的草已经被除得差不多了。
她直起腰,揉了揉胳膊,看着整齐的田地,心里暖暖的。
她知道,沈胤璃一直都在,只是不肯让她看见而已。
这时,远处传来许明礼的声音:“宋司吟,你活儿干完了没?没干完别想吃饭!”
宋司吟皱了皱眉,对着空气说:“你看,他又欺负我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许明礼“哎哟”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宋司吟忍不住笑了,拿起锄头,朝着知青点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