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烟火熄灭后的第四十七天,那是2019年2月17日。北京下了一场大雪,清晨拉开窗帘,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整座城市静悄悄的,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北平”。我立刻给你发了消息:“故宫!”那是我人生夙愿,看一场真正的紫禁城雪景,很快,手机屏幕亮起,是他发来的预约截图。
我们踩着厚厚的积雪走进午门。太和殿前的广场空旷寂寥,细密的雪花不断飘落,在红墙黄瓦上铺就一层松软的白毯。我忍不住张开双臂转起圈来,棉服摩擦的声音惊动了檐角蹲守的脊兽。延禧宫的水晶宫遗址被白雪覆盖,宛如一座被冰封的西洋楼阁。走在红墙夹道间,只有脚下积雪发出的咯吱声回荡在耳边。走到拐角处,我仰头望天,灰白的云层低垂,雪花斜斜飘落,那一刻的紫禁城仿佛与世隔绝,只剩下我们和几百年前的风雪相伴。
在文创店里,他精心挑选了很久,最终捧回那只戴着将军旗头的故宫猫摆件。“大将军”歪着脑袋,睥睨众生的眼神里似乎藏着整个大清的傲气。当时的我天真地以为,不久的将来它会安放在我们共同的小家里。
“去景山!”他突然拉起我的手。万春亭前人潮涌动,他在前面为我开路,我们像逃课的学生一样冲向售票处。结冰的石阶上,我们喘着白气艰难攀登,每一步都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莽撞。
登上山顶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雪中的紫禁城金瓦红墙层层叠叠,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工笔画,庄严而神圣。望着太和殿的方向,我恍惚看见历代帝王也曾在此凭栏远眺。他紧紧握住我冰凉的手,我们呼出的白雾在空中交织。这一刻的震撼与感动,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故宫的雪”魂牵梦萦。那不仅是红墙白雪的视觉盛宴,更是积雪压弯松枝的弧度,是踩在百年砖石上的触感,是呼吸间白雾升腾的温度。最重要的是,有人愿意陪你一起,在雪落时走进历史,又在雪化前回到人间。背包里的“大将军”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诉说:此情此景,永志不忘。
暮色降临时,我们从景山下来。积雪的路面反射着橘黄色的路灯,我们像两个偷到时光的孩子,在长街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我的红色围巾被风吹起,缠上了他的羽绒服拉链,这意外的纠缠让我们相视而笑,仿佛连衣物都在替我们表达爱意。
街角的老伯推着玻璃柜车叫卖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要最红的那串。”他边说边扫码,呵出的白气模糊了玻璃柜面。我咬下第一颗山楂,糖衣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酸甜的果肉在齿间迸开时,他突然凑过来偷走半颗,那大概是我吃过最甜的一串糖葫芦。
我们漫无目的地游走,从地安门大街拐进烟袋斜巷。积雪的屋檐下,老茶馆飘出茉莉的清香;古董店的橱窗里,座钟的指针似乎停在了某个遥远的年代。他时不时举起手机,说要拍下我鼻尖冻红的可爱模样,我却总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扑进他怀里。相册里留下的都是模糊的残影,就像此刻飘落的雪花,无法定格却永远鲜活。
回程的路上,暖气让人昏昏欲睡。我靠在他肩头,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窗外掠过的红灯笼,远处隐约传来人流攒动的声响,属于我们的新的一个春天已经悄然来临。
这一天的每个细节都如此清晰:糖葫芦竹签上的木刺,快门的咔嗒声,冰面下若隐若现的游鱼,还有他掌心的温度。不需要惊天动地的誓言,只要两个人能在雪夜里并肩而行,在糖一般的时光里,把最平凡的日常过成最珍贵的记忆。就像那串被我们分食的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包裹着酸涩的果肉,恰似爱情最真实的模样。
这一年的后来,我们在南海子公园遇见一群温顺的小鹿,孔雀就在我们脚边悠闲踱步,丝毫不畏惧来往的游人。站在观望台上,我们举着望远镜寻找各种珍禽的身影,他总能先我一步发现藏在树丛中的鸟儿。罗红艺术馆成了我们最爱的世外桃源,白色建筑倒映在人工湖面,后院的草坪婚礼场地让我忍不住驻足憧憬。他看穿我的心思,笑着捏了捏我的手心。玉渊潭的樱花那年开得格外绚烂,粉色的云霞下,我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欢乐谷的过山车上,我们的尖叫声融进风里。大观园的亭台楼阁间,我们假装与林黛玉、贾宝玉隔空对话。园林博物馆里,郁郁葱葱的树木投下斑驳光影,池塘中锦鲤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争食。天气晴好的傍晚,我们常常在下班后赶往景山追赶日落,或是去动物园看望那些毛茸茸的朋友。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而闪闪发光。
直到临近年底,他说要带我去见他母亲,我开始为赠送怎样的礼物而苦恼,你笑笑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