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上个月,他罕见地提前回家,坐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蹙眉沉思。她以为是什么棘手的并购案,端了参茶进去,却只来得及瞥见屏幕上关闭前最后一眼——是城南那家以浪漫和昂贵著称的空中花园餐厅的预订界面。
她当时心里甚至可悲地泛起一丝甜,以为他终于看到了她的存在。
现在想来,那天是苏菱的生日。他大概是在为白月光的归国接风洗尘,精心挑选场所。
“你监视我?”纪琛的眼神冷得骇人。
“我没那么闲。”温念垂下眼,继续慢条斯理地整理箱子里那件柔软的羊绒衫,动作轻缓,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只是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主卧的装修风格你从不让我插手,因为那是按她的喜好来的。比如为什么酒窖里永远备着那种甜到发腻的桃红起泡酒,因为我酒精过敏,而那是她的最爱。比如……”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底一片清寂的荒芜:“比如为什么三年了,你从来不肯碰我喝过的水杯。”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最重的闷拳,狠狠砸在纪琛的心口。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竟一时失语。那是一种被彻底扒开伪装、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难堪和暴怒。
他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
但他只看到一片死寂的平静。
那种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他心惊。
“所以?”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讽,“就因为这点小事?温念,纪太太这个位置,多少人求之不得。你享受着纪家带来的一切,现在倒有资格跟我谈委屈了?”
看,他总是这样。
永远居高临下,永远觉得她所有的情绪都是无理取闹,是她不知足,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
温念的心口像是被最锋利的冰片划过,细密的疼蔓延开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塞,声音依旧平稳得可怕:“是啊,纪太太的位置金光闪闪。可惜,我不想要了。”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清晰的“刺啦”声,像是一种决绝的割裂。
“纪琛,我们离婚。”
这六个字,她说得清晰无比,没有半分赌气,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宣判。
纪琛猛地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离婚?”他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刮过她的脸颊,“温念,你以为婚姻是儿戏?由得你说结就结,说离就离?”
他再次逼近,几乎贴到她身上,冰冷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曾经让她意乱情迷,此刻却只让她胃里翻涌。
“别忘了,你们温家那个半死不活的项目,还指着纪氏的资金救命。你那个好弟弟,前几天刚求我给他换个肥差。”他俯下身,唇几乎贴到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离了我,你猜你们温家,还能撑几天?”
温念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永远知道怎么精准地掐住她的七寸。
用她的家人,用她仅剩的责任感。
三年里,每一次她稍有退缩或不满,他不需要多说,只需轻描淡写地提一句温家,她就不得不吞下所有委屈,继续扮演温顺乖巧的纪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