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轰隆隆地进站。带起一阵带着铁锈味的风。我挤在人群里。像沙丁鱼罐头里的一条。空气浑浊。汗味和廉价香水味混在一起。旁边一个胖男人在打电话。声音很大。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喂？老婆！今晚加班！不回去吃了！……哎呀，项目紧！老板盯着呢！……行行行，知道了！挂了！”
他挂了电话。骂了句脏话。“妈的，天天催命。”
我靠着冰冷的金属扶手。闭上眼睛。脑子里是林珊刚才的笑脸。对着王明远的。还有她嫌弃我名字时皱起的眉头。像两根刺。扎在太阳穴里。
手机又震了一下。我以为是房东催命。烦躁地掏出来。
是林珊。
“晚上别等我吃饭了。王总这边事情多。估计要很晚。”
后面还跟了个笑脸表情。
我看着那个黄色的笑脸。地铁的灯光惨白。照在裂开的屏幕上。那个笑脸显得有点扭曲。我手指动了动。想回点什么。打了几行字。又删掉。最后只回了一个字。
“好。”
我把手机塞回裤兜。很深。屏幕的裂纹硌着大腿。有点疼。地铁在隧道里穿行。黑暗的窗外，偶尔闪过几块模糊的广告牌。光怪陆离。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名字。陈砺。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掉在地上。没人会心疼。
第二章
出租屋很小。十平米出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堆着几个纸箱。里面是我的书和杂物。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常年不见阳光。空气里有股散不掉的霉味。
我坐在桌子前。电脑屏幕亮着。幽幽的光映在脸上。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代码。黑色的背景。绿色的字符。像一片望不到头的森林。我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噼里啪啦。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
胃里空得发慌。一阵阵抽搐。晚饭还没吃。桌上放着一桶泡面。红烧牛肉味。盖子开着。热气早就没了。面饼泡得有点发胀。
键盘声停了。我盯着屏幕。光标在一行代码后面闪烁。一个逻辑错误。卡了我快一个小时。脑子像生锈的齿轮。转不动。
烦躁。像无数只蚂蚁在血管里爬。
我猛地推开键盘。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抓起那桶泡面。叉子搅了搅。面条软塌塌的。汤也凉了。油腻腻地浮着一层凝固的红油。
我吸溜了一大口。又凉又腻的面条滑进喉咙。没什么味道。只是填满胃的空虚。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在桌角震动。嗡嗡嗡。
我瞥了一眼。是林珊。微信头像在闪。
我放下泡面桶。油腻的手指在裤子上擦了擦。拿起手机。
林珊发来一张照片。灯光很暗。但能看清。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盘。上面摆着几块切得很漂亮的牛排。旁边点缀着绿色的菜叶。还有一杯红酒。高脚杯。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
“王总请客，这家牛排真不错！[笑脸]”
后面又跟了一条。
“你吃了吗？别又吃泡面啊！那东西没营养！”
我看着照片里那块油光发亮的牛排。又看看自己面前那桶凉透的、浮着红油的泡面。胃里那点面条突然变得很沉。堵得慌。
我手指悬在屏幕上。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想回一句“吃了”。或者“在吃别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打出一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