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但比不上心口那个被捅穿的血窟窿。
短信。王明远。睡得很香。
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在血肉里反复拉扯。
地上的泡面汤还在冒着热气。蜿蜒流淌。像一条肮脏的河。流向我脚边。
第四章
油腻的汤水。粘在我的鞋面上。温热的。带着那股令人窒息的泡面味。地上。褐色的面条和酱料糊成一团。还在微微冒着热气。像一滩恶心的呕吐物。
我低头看着。视线有点模糊。手里那个冰凉的亮片心。硌得掌心生疼。尖锐的痛感。是此刻唯一真实的东西。
王明远的短信。还亮在手机屏幕上。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昨晚珊珊在我这里。她很累，睡得很香。”
睡得很香。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喉咙发紧。我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我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空气里浓烈的泡面味和霉味混合。令人作呕。
直起身。我盯着那片狼藉。几秒钟。然后。我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啪叽。
粘稠的汤汁和面条被碾进粗糙的水泥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鞋底沾满了污秽。
我像没看见。转身。走向那张桌子。脚步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千斤重的镣铐。
电脑屏幕还亮着。幽幽的绿光。映着“Build Successful”那个提示框。像无声的嘲讽。
我拉开椅子。坐下。椅子腿划过地面。声音刺耳。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黑色的背景。绿色的字符。像一片我亲手开垦、耕耘了无数个日夜的森林。一行行。一列列。凝聚着我的心血。我的汗水。我的……希望。
房租。林珊的生日。那条“有点贵”的裙子。还有……留住她的可能。
多么可笑。
我移动鼠标。光标在屏幕上滑动。绿色的光点。停在一个文件夹图标上。那里面。是这三个月来。这个项目的全部核心代码。我熬了无数个通宵。掉了无数把头发。才啃下来的硬骨头。
手指放在鼠标左键上。冰凉。
我闭上眼。林珊的脸在黑暗中浮现。她嫌弃我名字时皱起的眉头。她对着王明远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她发来的牛排照片。还有……她挽着王明远的手。消失在咖啡馆门口的背影。
“陈砺，你这种底层人懂什么叫爱情？”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尖利。刻薄。是林珊的声音。又像是王明远那带着优越感的腔调。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
底层人。
我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赤红。像烧着两团火。
手指。重重地。按了下去。
鼠标左键。点击。选中文件夹。
然后。食指移向键盘。找到那个键。Delete。
指尖悬在冰冷的键帽上方。微微颤抖。
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眼神空洞。却又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燃烧。毁灭的冲动。像岩浆一样奔涌。
删掉它。
删掉这堆该死的代码。
删掉这用泡面和通宵换来的、自以为是的“希望”。
删掉……那个愚蠢的、以为靠这个就能留住什么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