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落下。
Delete。
屏幕上跳出一个冰冷的对话框。
“确实要永久删除选定的文件夹吗？此操作无法撤销。”
下面两个选项：是。否。
光标。在“是”的按钮上。疯狂闪烁。像催促。像诱惑。
我盯着那个“是”。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干涩。没有泪。只有一片灼热的荒芜。
手指。没有一丝犹豫。移动鼠标。点击。
“是”。
进度条瞬间弹出。白色的。飞快地向右填充。像生命在急速流逝。
硬盘发出轻微的、持续的“咔哒”声。像垂死的喘息。
我看着。面无表情。看着那些绿色的字符。一行行。一片片。在屏幕上消失。被彻底抹去。不留一丝痕迹。像从未存在过。
三年的心血。无数个日夜的煎熬。换来的项目奖金。房租。林珊的裙子……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根白色的进度条。走向彻底的虚无。
进度条到头了。屏幕闪了一下。文件夹图标消失了。原地只剩下空荡荡的桌面背景。一片死寂的蓝。
硬盘的“咔哒”声也停了。
世界。安静得可怕。
只有地上那滩被我踩烂的泡面。散发着顽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坐在椅子上。后背挺得笔直。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电脑屏幕的蓝光。冷冷地照着我。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第五章
屋子里死寂。只有电脑风扇还在徒劳地转着。发出低微的嗡鸣。像垂死的蜂。地上那滩泡面的污渍。在惨淡的屏幕光下。反射着油腻的光。
我坐着。一动不动。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
直到一阵尖锐的铃声。像锥子一样刺破死寂。
是我的手机。在油腻的桌面上疯狂震动。屏幕亮起。来电显示：珊珊。
那两个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眼睛。
震动声持续。嗡嗡嗡。在空荡的小屋里撞出回音。固执地。一遍又一遍。
我盯着它。看着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那个名字。闪烁不定。
终于。震动停了。屏幕暗下去。
世界重归死寂。但那铃声带来的尖锐感。还残留在空气里。像一根绷紧的弦。
我慢慢站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绕过地上那滩恶心的污渍。走到墙角。那里有个破旧的帆布背包。我拎起来。很轻。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几本书。一个旧钱包。
我环顾了一下这个十平米的小屋。床。桌子。椅子。墙角的纸箱。还有那台屏幕泛着死寂蓝光的电脑。空气里残留的泡面味和霉味。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我过去几年生活的全部痕迹。
没什么可留恋的。
我拉开门。楼道里依旧昏暗。声控灯没亮。我径直走向楼梯口。脚步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一步一步。向下。
走到一楼。推开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外面是清晨。天刚蒙蒙亮。灰白色的。带着凉意的空气涌进来。带着城市特有的灰尘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有点呛人。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稍微驱散了胸腔里那股淤积的、令人作呕的闷气。
该走了。离开这里。去哪？不知道。先离开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