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说你会看病。"她手指在琴键上随意按了两下,声音像在敲打我的脑壳,"我看你像兽医。"
我低头看了眼白大褂上的泥点,听诊器还挂着水珠。刚想解释,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苏小满挑眉,把琴盖上那半块三明治推过来:"吃吧,没毒。"
我伸手去接,袖口蹭到琴键,发出一串不和谐音。她嘴角抽了抽,像是忍住了什么刻薄话。
三明治刚咬一口,窗外传来熟悉的哞叫。
"翠花!"张铁牛的声音由远及近,"别啃人家裙子!那是新来的老师!"
我转头时,正看见翠花叼着苏小满的碎花裙摆猛嚼。阳光透过槐树叶子斑驳地洒下来,翠花的鼻环闪闪发亮。
苏小满猛地站起来,琴凳哐当倒地。我下意识摸口袋,掏出一副医用橡胶手套递过去:"先戴上,牛口水有细菌..."
她的表情凝固了。
防狼喷雾的保险栓弹开的声音格外清脆。
"你们村医生,"她声音发颤,"都随身带计生用品?"
我左眼火辣辣地疼——早上被马蜂蛰过的地方现在雪上加霜。眼泪混着喷雾的刺激感糊了满脸,我摸到洗手台边冲洗时,听见身后传来极其压抑的笑声。
苏小满在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碎花裙缺了半边下摆,在风里飘得像面投降的白旗。
张铁牛拽着翠花的鼻环,突然凑近我:"林大夫,你哭了?"
"喷雾进眼睛。"我抹了把脸。
"哦。"他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翠花刚把你开给它的情书吃了。"
"什么情书?"
"就那张画满爱心的处方笺啊!"张铁牛痛心疾首,"翠花现在看见白大褂就发情,你得负责!"
苏小满的笑声终于憋不住了。她蹲在槐树底下,防狼喷雾滚在脚边,《存在主义心理治疗》摊开在泥地上。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我捂着左眼走过去,橡胶手套还挂在指头上。翠花打了个响鼻,精准地朝我鞋面排泄。
"你们村..."苏小满抹着眼角,"挺有意思的。"
张铁牛突然拽我袖子:"王婶来了!"
村委会方向,王金花挥舞着那本油渍麻花的记事本,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来。我头皮一麻,听见苏小满轻轻"啧"了一声。
"跑吗?"她突然问。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抓起包跳起来。碎花裙摆擦过槐树枝丫,防狼喷雾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光。
翠花又哞了一声。
我低头看看自己沾满牛粪的鞋,又看看苏小满跑远的背影。听诊器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背后,像条追着自己尾巴的狗。
张铁牛捅我腰眼:"追啊!我家那口子当年..."
王婶的嗓门已经能听清了:"青山!你咋把人家姑娘气跑了?我家那口子当年..."
我拔腿就跑。橡胶手套还粘在手上,风一吹就鼓起来,像两只可笑的白色气球。
3
橡胶手套被风吹得哗啦响。我拐过村委会的墙角,差点撞上苏小满的后背。她正蹲在卫生所窗台下,马尾辫沾着槐树叶子。
"你跟踪我?"她头也不回,手指戳着玻璃,"那个穿病号服跳舞的是谁?"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老李头正踩着输液架跳踢踏舞,头上的绷带像白旗一样飘。他上周吃了毒蘑菇,非说自己是飞天面条神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