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
小曼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眉头蹙起,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腹部。
“呃……”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里的瓷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好……好痛……”她的脸孔迅速扭曲,冷汗涔涔而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惊恐,望向秦卫东,又猛地转向林秀娟,“汤……汤……”
鲜红的血丝从她嘴角溢出,越来越多,迅速变成汩汩的血流。她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嗬嗬的倒气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踉跄几步,猛地栽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眼睛瞪得极大,直勾勾地盯着房梁,残留着极致的痛苦和茫然。
手里的汤碗滚落在地,剩余的鸡汤泼洒出来,溅在青砖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泛起不正常的细小白沫。
书房里死寂一片,只剩下那白沫轻微腐蚀地面的声响,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
林秀娟像一尊石像,僵立在那里,面无血色,瞳孔放大,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吞噬。
秦卫东缓缓站起身,绕过书桌,踱步到那还在轻微抽搐的身体旁,低头冷漠地看了一眼。
然后,他走向林秀娟。
一步,一步。
军靴踩在地上,无声,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林秀娟的心口。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冰冷的、属于硝烟和铁血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她几乎窒息。
他伸出手,冰冷粗粝的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面对他深渊般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沉淀了多年、终于等来这一刻的、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森寒恨意。
“知道为什么留你到现在吗?”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砸进她的耳膜,砸碎她最后一丝神智。
林秀娟浑身剧烈地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气息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恐惧。
“十六年前,杨柳村那场大火,赵永强只是条听令行事的狗。”
“你父亲林老蔫,才是往水井里投了毒、又锁死所有门窗的人。”
“我全家十一口,连条看门的狗都没逃出来。”
“留你一条命——”他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颌骨,声音里淬着积攒了十六年的血腥和怨毒,“是为了让你也尝尝,被至亲毒杀的滋味。”
“怎么样?”他扯出一个极冷极扭曲的笑,看着她瞬间空洞涣散、被巨大噩耗彻底击碎的眼眸,“这汤,味道如何?”
窗外,风声凄厉,呜咽着穿过枯枝,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地上,那滩鸡汤还在滋滋地冒着细微的、致命的白沫。
林秀娟的瞳孔在那瞬间彻底散了。
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所有支撑,她整个人软下去,若不是秦卫东铁钳般的手指还死死掐着她的下巴,她早已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耳朵里是尖锐的嗡鸣,盖过了窗外凄厉的风声,盖过了地上尸体偶尔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最后神经性抽搐的轻响。秦卫东的声音,那淬了毒、裹着冰、来自十八层地狱最底层的宣判,一遍遍在她颅腔内回荡,碾磨着她仅存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