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个过程缓慢而枯燥,如同大海捞针。但我极有耐心。

偶尔,我也会用一些极其初级、难以追踪的小技巧,去试探。比如,向某个我曾怀疑、当年可能参与陷害林氏的小股东邮箱,发送一封伪装成垃圾广告的邮件,里面嵌着一个极小的追踪代码,只要他点击,我或许就能获取他电脑的粗略信息。

大部分尝试石沉大海,但偶尔,会有微弱的信号返回。

我知道这很冒险,所以我极度谨慎,每次行动时间极短,并且利用公共网络,绝不留下任何可能指向我个人(无论是真实身份还是当前伪装身份)的痕迹。

日子就在这单调而危险的潜伏中一天天过去。我像一个最敬业的演员,白天是麻木勤快的快递员小林,夜晚是蛰伏在数据迷雾中的猎手。

直到那天。

我给一个老旧居民区送件,听到几个老阿姨在抱怨附近一个菜市场的“鱼霸”——一个叫刘老四的混混,长期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缺斤短两,附近居民敢怒不敢言。

我本来无意理会。但当我送完件出来,正好看到刘老四在推搡一个卖菜的老农,仅仅因为老农不肯低价把最后一点新鲜蔬菜卖给他。老农踉跄着摔倒,蔬菜撒了一地,刘老四还在骂骂咧咧。

周围有人围观,却无人敢上前。

那一刻,某种冰冷的情绪触动了我。或许是因为那老农的无助,隐约触动了我记忆中父亲最后时刻的影子。

我停下了电动车。

没有热血上头,没有大声呵斥。我只是走过去,沉默地扶起老农,然后挡在他身前,看着满脸横肉的刘老四。

刘老四愣了一下,随即狞笑:“哪来的臭送快递的?想多管闲事?滚开!”

我依旧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看似要报警。

刘老四恼了,上来就想抢我手机。在他手伸过来的瞬间,我侧身,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在监狱里练就的动作,脚下轻轻一绊,手肘看似无意地撞在他肋下某个部位。

动作快得几乎没人看清。

刘老四“哎哟”一声,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使不上力,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

围观人群中发出几声压抑的惊呼和低笑。

我扶起老农,帮他捡起散落的蔬菜,然后看向地上还没回过神来的刘老四,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做生意,要讲规矩。”

说完,我不再理会身后的骚动和窃窃私语,骑上电动车,离开了。

这件事很小,像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很快会平息。刘老四大概率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就算有所怀疑,也找不到我这个“多管闲事”的快递员。

但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在这座城市里,用这具重塑的身体和意志,做出了一个微小的、偏离绝对隐匿原则的行动。

它没有引起任何大人物的注意。

除了一个人。

那天傍晚,我回站点交件时,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是站点新来的女会计,叫夏晓冉。一个看起来很安静、甚至有些怯生生的女孩,但眼睛很大,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