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赐死”两个词像炸雷,在营地上空炸开。士兵们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震惊。扶苏浑身一僵,手里的佩剑剑柄几乎被捏碎——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父亲会用这样严厉的措辞骂他,更会赐他死!
他想起幼时,父亲手把手教他写“秦”字,说“这是我们的国,将来要靠你守”;想起被贬上郡时,父亲虽怒,却私下嘱咐蒙恬“好好教他带兵,别让他受委屈”;就算是胡亥的家书上,也只说父亲身体不好,从未提过半点不满……这诏书里的父亲,陌生得让他心慌。
“公子,不可信!”蒙恬一把抓住扶苏的手腕,语气急切,“先帝从未立太子,你是长子,又监守重兵,怎会突然赐死?这诏书里的话,跟先帝平日对你的态度完全不符,定是假的!”
扶苏猛地回过神,看向使者。使者被蒙恬的话惊得脸色微变,随即又硬气起来:“胡说!这是先帝亲笔,岂能有假?扶苏,你若再不接诏自裁,便是抗旨,我即刻回咸阳禀报,诛你全族!”
“全族?”扶苏盯着使者的眼睛,忽然发现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悲痛,缓缓说:“先帝待我恩重,既是他的遗诏,我自然遵从。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士兵,“我身为皇子,自裁前需更衣焚香,祭拜先祖,以示恭敬。使者远道而来,不如先到帐中歇息,待我准备妥当,自会遵诏。”
使者没想到扶苏会这么痛快答应,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本使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若见不到你的尸首,休怪本使无情。”
扶苏没再说话,转身往自己的帐篷走。蒙恬紧随其后,刚进帐门,就急切地说:“公子,你怎能答应他?这诏书分明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扶苏转过身,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悲痛,反而多了几分冷静,“你没看见吗?那使者听到‘更衣焚香’时,眼神松了一下,显然是怕我当场翻脸。还有那诏书,笔迹虽像先帝,可‘不孝’两个字的笔法太硬,先帝写这种字时,向来是圆转的。”
蒙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公子是故意拖延时间?”
“没错。”扶苏走到帐边,撩起帘子一角,看着外面的使者被亲兵“请”到偏帐,“半个时辰,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你立刻去调兵,把军营四门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尤其是那使者的卫士,盯紧他们,别让他们传递消息。另外,把我们最信任的那几个将领叫来,我有要事跟他们商议。”
蒙恬心里一松,连忙拱手:“末将这就去办!”
看着蒙恬匆匆离去的背影,扶苏走到案前,拿起胡亥写的那封家书。信纸已经被他攥得有些破损,上面“赵高公公总在殿里待着”那句话,此刻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他忽然明白,父亲或许……已经不在了。
帐外的风更紧了,卷着雪粒子打在帐篷上,噼啪作响。扶苏握紧了佩剑,眼神变得坚定——不管这诏书是谁伪造的,不管咸阳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能死。他要活着,要回咸阳,要查清真相,要守住父亲留下的大秦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