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舟脚步顿住，看着她。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细腻的侧脸和飞扬的发丝，她眼里有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的、纯粹而炽热的光，那光直直地照进他习惯性紧闭的世界里，让他无所适从，又……无法移开视线。
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半步的距离，走在被落日拉长身影的校道上。这画面刺眼得很。
“林薇！”
顾川终于忍不住，快走几步追了上来，挡在他们面前。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调侃，但眼底的焦躁却藏不住：“你最近怎么回事？真打算跟‘好学生’一起奋发图强了？”他语气里的“好学生”带着明显的讥诮。
林薇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终于正眼看了他一次，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然呢？”她反问，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难道要继续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人和事上吗？”
顾川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他眼睁睁看着林薇说完那句话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对身旁那个始终沉默的少年放轻了声音：“我们走吧，江衍舟。”
那个阴郁的、从不合群的少年，目光极快地掠过脸色难看的顾川，然后，落在了林薇身上。他极其轻微地颔首，跟着她一起，从顾川身边走了过去。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再回头看顾川一眼。
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顾川僵在原地，看着那两个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恐慌感猛地攫住了他。
他好像……真的把她弄丢了。
图书馆老旧的白炽灯管发出轻微嗡鸣，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纸张和木头书架特有的沉静气味。林薇和江衍舟坐在靠窗最里面的位置，摊开的习题册和参考书几乎占满了整张桌子。
她指着一道复杂的电磁学压轴题，眉心微蹙：“参考答案用了积分，但我觉得你的方法更巧，这里用能量守恒和对称性……”
江衍舟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看她。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情绪。这几天，她总是这样，精准地找到他那些偏离标准答案、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解法，不是质疑，而是探究，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欣赏。
这种欣赏让他陌生，甚至有些无措。
他沉默地接过笔，在纸上写下几行简洁的公式，推过去。
林薇低头看去，眼睛瞬间亮起来：“果然！这样边界条件处理起来更清晰！江衍舟，你真是个天才！”
她的赞叹脱口而出，毫不掩饰。
江衍舟的耳根几不可查地热了一下。他迅速低下头，碎发遮住眉眼，只含糊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了袖口一道小小的开裂处。
林薇注意到了那个小动作，也看到了他洗得发白、甚至有些短了的校服袖口下，那一截清瘦的手腕。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上一世，她直到死后灵魂飘荡，才从别人零星的议论中拼凑出他早年的贫瘠与孤独。而此刻，这些细微的证据就赤裸裸地摊开在她眼前。
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记下。然后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讨论起另一道化学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