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不停颤抖的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
阿泥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痉挛渐渐平息，但某种更深、更彻底的东西在他内部凝固了。黑市贩子的咒骂和踢打像隔着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他的视网膜上还灼烧着那最后的、超越理解的景象——无穷无尽的、蠕动的、代谢着的巨大结构，而他们，连尘埃都算不上。
“滚！听见没！”又是一脚，踹在肋骨上，闷痛。
阿泥动了。不是听从命令，而是某种残存的本能，驱使着这具刚刚从宇宙级虚无边缘爬回来的躯壳。他用手肘支撑起自己，摸索着，颤抖着爬起来。视野摇晃，黑市昏暗的灯光在他眼中扭曲成那条奔腾的原子废料流。
他踉跄着，推开那还在骂骂咧咧的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外面，酸雨的冰冷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稍微拉回了一点现实感。但他看到的不再是雨，是代谢的废水；闻到的不再是污臭，是分解腐败的气息；脚下踩着的泥浆，是无比巨大的、令人作呕的粘稠底物。
他吐了，这次吐出了东西，胃里仅有的那点合成蛋白糊，混着酸水和胆汁，溅在泥地里，瞬间被冲刷得看不出形状。就像“老乔”，就像所有人。
“原子不朽，吾辈亦永在…” 广播的声音鬼魅般钻进他的耳朵。
“嗬…”他又发出了那种漏风般的、扭曲的声音。不朽？永在？是的，作为废料，作为滋养某个无法想象存在的、循环利用的残渣，确实是“永在”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棚户区的。路似乎没有尽头，又似乎一瞬间就走完了。人们看到他失魂落魄、浑身湿透泥泞的样子，纷纷避开，眼神里带着惯常的麻木和一丝警惕。疯子又多了一个，没什么稀奇。
他的棚屋还在漏雨，滴滴答答，在那一小滩积水里敲打出规律的、令人发疯的节奏。他蜷缩在冰冷的铺上，扯过那床散发着霉味的薄毯子，把自己裹紧，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冷是从骨头缝里，从灵魂最深处透出来的。
他闭上眼，那片宏大、黑暗、蠕动的新陈代谢之海就扑面而来。睁开眼，漏雨的屋顶和污渍斑斑的墙壁，扭曲变形，仿佛成了那巨大生物体内壁的微小褶皱。
他完了。他知道。有些东西看到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不是疯狂，疯狂至少还是一种激烈的反应。而他感受到的，是彻底的、绝对的、冻结一切的虚无。他连绝望的力气都没有。
几天，或者几个星期？时间失去了意义。他像一具行尸走肉，靠着本能去捡垃圾，兑换口粮饼，维持着这具肉体废墟最基本的运转。但他不再看任何人的眼睛，不再听广播里的布道。那些声音，那些话语，现在听起来是如此可笑而恐怖，像一个无比残酷的、针对整个种族的笑话。
聚居点又死了一个人。是个孩子，营养不良，一场高烧就没挺过来。人们围着她那小小的、盖着破布的躯体，脸上依旧是那种混合着麻木和隐约羡慕的神情。
“她去好地方了…再也不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