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濒死体验我悄悄潜入原子层面的死后宇宙,
惊觉所谓极乐世界不过是宇宙回收站——
人类意识被拆解成原子重新排列组合成星辰与尘埃,
所谓极乐不过是原子分离时残留的电磁幻觉;
正当我悲痛于人类永世轮回的残酷真相时, 却发现一个更恐怖的现实:
宇宙本身亦是某个巨大生物的细胞,
而我们的世界连地狱都算不上,
只是它新陈代谢的排泄物。
......
酸雨开始下了,像往常一样,带着金属锈蚀和化工废料混合的呛人气味,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棚户区锈蚀的铁皮屋顶。
阿泥把最后一块辨认不出原貌的复合材料残骸从垃圾山里抠出来,费力地扔进背后的破旧拖斗。
他的电磁拾荒杖已经不太灵光,嗡嗡作响,时亮时灭,只能靠一双早已磨得不成样子的手套和僵直的脊背。
空气浑浊,压得人喘不过气。
远处,新雅典联邦的悬浮都市群如同璀璨的水晶塔,无声地悬浮在污浊的云层之上,霓虹流光勾勒出它们优雅而冰冷的轮廓。
那里没有酸雨,没有终年不散的恶臭,据说连空气都甜丝丝的。阿泥只在捡到的破烂广告光幕里见过里面的景象,那些穿着光鲜、皮肤细腻的人们,谈论着艺术、哲学,还有——永恒的安详。
“原子不朽,吾辈亦永在。”广播里一个舒缓的男声夹杂着电流杂音断断续续传来,是联邦在播放安抚人心的布道,“死亡并非终结,而是回归宇宙之母的温暖怀抱,是意识融入原子洪流的至福极乐… verified by Near-Death Experience Science…”
旁边棚屋里传来老乔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也咳出来。.
阿泥攥紧了手里一块尖锐的金属边缘,直到钝痛传来。
老乔快死了,大家都说,他很快就能去极乐世界了。真好。
可他夜里常常听到老乔痛苦的呻吟,还有压抑的、对那迟迟不来的“永恒安详”的咒骂。
拖斗满了,阿泥佝偻着身子,拉着它去聚居点边缘的回收点换口粮饼。泥浆没到脚踝,每一步都像拔萝卜。
路过巷口时,他看到几个人围着一小堆熄灭的灰烬默默站着,一块破布盖着下面一小堆人形的轮廓。又走了一个。
人们脸上没有太多悲伤,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他去好地方了。”有人低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
阿泥看着那破布下伸出的、枯瘦得像柴火棒的脚趾,心里某个地方猛地一抽。好地方?为什么好地方总要让人变成一捧灰、一副枯骨才能去?
兑换口粮饼的窗口排着长队。前面起了点骚动,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略显体面旧外套的男人,正激动地抓着联邦分发员的胳膊,语无伦次:“…真的!我看见了!金光!无比平静…所有痛苦都没了…就像回家…”他是前几天被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据说心跳停了几分钟又活了过来。分发员不耐烦地挣开他,递给他一块额外的合成蛋白块:“恭喜你,信徒,你的体验已被记录,贡献值已增加。下一个!”
男人攥着那小块蛋白块,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痴狂的幸福,一遍遍对排队的人重复着他的极乐见闻。人们麻木地听着,眼神里泛起一点点光,然后又沉寂下去。阿泥看着那男人,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未被察觉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以及一种被权威认可的狂喜。那狂喜,比他那套极乐世界的说辞,更让阿泥觉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