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靳承舟就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他翻到一个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带着浓浓睡意但依旧温和的声音:“喂?承舟?这么早?”
“老唐。”靳承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帮我个忙。急事。”
电话那头,唐明远,靳承舟的大学同学,现在本市最顶尖私立医院的检验科主任,睡意瞬间跑了大半。“你说。”他语气严肃起来。
“我需要做一份亲子鉴定。我和我儿子靳瑞的。”靳承舟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加急。最快出结果。保密级别最高。”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唐明远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震住了。他和靳承舟认识十几年,太了解这个老友的性格。不是天塌下来的事,他不会用这种语气。
“……好。”唐明远没有多问一个字,“样本怎么取?你带过来,还是我安排人去?”
“我带过去。现在。”靳承舟看了一眼窗外泛白的天际。
“行。我在检验科等你。走后门专用电梯,直接到我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靳承舟的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医院地下车库。他戴着墨镜,帽檐压得很低,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密封的小袋子。里面是两根头发,带着毛囊。一根是他自己的,另一根,是昨晚瑞瑞睡着后,他站在儿童床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屏住呼吸,从他枕头上极其小心地拈起来的。动作轻得像在拆一枚炸弹。
唐明远的办公室在检验科最里面。靳承舟推门进去时,唐明远已经穿着白大褂等在那里了。看到靳承舟的样子,唐明远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男人,虽然极力维持着镇定,但紧绷的下颌线、眼底的阴鸷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
“样本给我。”唐明远伸出手,没有多余的寒暄。
靳承舟把密封袋递过去。唐明远接过,仔细检查了一下标签和密封性,点点头:“放心,我亲自盯着做。最快……下午三点左右能出结果。加急通道。”
“嗯。”靳承舟只吐出一个音节。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唐明远叹了口气,没再劝。他拿着样本袋,转身进了隔壁的实验室。厚重的门关上,隔绝了内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靳承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只有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敲在人心上。
他脑子里很乱,又似乎一片空白。苏晚意这些年温柔的笑脸,瑞瑞奶声奶气叫“爸爸”的声音,像破碎的玻璃片,扎得他生疼。但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怀疑和冰冷的愤怒覆盖。许哲。那个苏晚意公司里,总是笑得一脸谦和、能力“不错”的部门经理。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苏晚意提起许哲时语气里的欣赏,许哲偶尔来家里送文件时,看向苏晚意那过于专注的眼神……当时只觉得是下属对上司的尊重,现在想来,每一个眼神都像淬了毒的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