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僵硬地坐下，竹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双手紧紧抓着膝盖，指节泛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奶奶，等待着她即将说出的、可能将他彻底拖入深渊的真相。
刘奶奶没有立刻说话，她摸索着走到一个老旧的黑漆柜子前，打开抽屉，翻找着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格外清晰。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铁皮盒子，盒子上印着模糊的花卉图案，边角已经锈蚀。
她坐回李磊对面的矮凳上，把铁盒放在膝盖上，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盒盖，眼神飘向窗外那片被拆迁尘埃笼罩的灰蒙天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只有胸腔里发出拉风箱一般的呼吸声。
李磊的心悬在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
终于，她嘶哑地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记忆的淤泥深处费力地挖掘出来。
“那一年……夏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热……知了没完没了地叫，叫得人心慌……”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镇东头那所小学……就你们毕业的那年……出事了。”
李磊的呼吸骤然收紧。
“不是啥好事……镇上压下去了，不让提……慢慢的，大家也就都不敢说了，假装忘了……”她干瘪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可哪能真忘啊……造孽啊……”
“到底是……什么事？”李磊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刘奶奶猛地回过神，浑浊的眼睛聚焦在他脸上，带着一种极深的恐惧和悲悯。“火灾……晚自习的时候……电路老化，起了火……又说是哪个学生偷偷带了火柴，玩了火……谁知道呢……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火灾？李磊脑子里嗡的一声，试图在记忆里搜索任何关于火灾的碎片，却只有一片空白灼热的模糊。
“那天晚上……风大，火借风势，烧得那叫一个快……等镇上人发现，跑去救……已经晚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哽咽，“教室的门……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从外面……用铁丝绞死了……窗户外面的铁栏杆……锈死了，砸不开……”
李磊的脊背窜上一股冰寒，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他仿佛能听到烈焰咆哮、木材爆裂、还有……还有被隔绝在火海里的……
“哭啊……喊啊……拍门啊……那么多孩子……”刘奶奶的眼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她却毫无知觉，只是死死抱着那个铁盒子，“那声音……惨得……不是人声……后来好多天，晚上从那边过，好像还能听见……”
李磊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他捂住嘴，强迫自己不要吐出来。
“后来……清理完了……说是……一个都没跑出来……”刘奶奶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们那一届……毕业班的孩子……都在那间教室里上晚自习……全……全没了……”
全……没了？！
李磊如遭雷击，猛地从竹椅上弹起来，又因为腿软重重跌坐回去，竹椅发出痛苦的呻吟。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几乎要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