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坐在石凳上,看着庙外的天色。太阳已经落山了,黑水河的雾越来越浓,顺着门缝往庙里钻,在地上积成薄薄的一层,像流动的墨。
“村里还有谁脚踝上有痣?”
周德海捏着香的手顿了顿:“赵四,还有……老陈的儿子阿水生,十年前死在河里的那个,他脚踝上也有痣。”
林砚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阿水生的事,你给我讲讲。”
周德海叹了口气,把香插进陶碗里:“十年前,阿水生才十六岁,帮老陈摆渡。有天晚上,李老根和赵四找他,说要去河对岸的山上去挖‘老货’(古墓里的东西),让阿水生撑船。结果第二天,阿水生的船翻在河中心,人没了,李老根和赵四说他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老陈信吗?”
“不信也没办法。”周德海的声音低了下去,“老陈是外乡人,当年带着阿水生来青溪村,没亲戚没朋友。李老根和赵四在村里有点势力,没人敢帮他说话。后来,老陈就一个人摆渡,话越来越少,每天晚上都去河边坐着,对着河喊阿水生的名字。”
林砚想起刚才在浅滩上看到的青指印,突然问:“阿水生的尸体,找到的时候,脚踝上有青指印吗?”
周德海的脸瞬间变了色。他猛地站起来,撞到了石桌,陶碗里的香灰洒了一地:“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林砚盯着他的眼睛,“十年前,阿水生的死,不是意外,对不对?”
周德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闭了嘴。他望向庙门,那里的雾更浓了,隐约能看见个黑影在雾里晃。
“别问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再问,‘她’该听见了。”
林砚刚要追问,庙外突然传来阵敲门声——不是敲庙门,是敲庙后的墙。“咚,咚,咚”,节奏很慢,像是用拳头砸的,每敲一下,墙上的土就往下掉一点。
周德海的脸白得像纸。他捂住嘴,不敢出声,只是一个劲地往林砚身后躲。
林砚站起身,从腰里摸出手枪,慢慢走向庙后。墙是土坯做的,已经裂了好几道缝,敲门声还在继续,从墙的另一侧传来,带着股潮湿的霉味。
“谁在那儿?”林砚喊了一声。
敲门声停了。过了几秒,墙的另一侧传来个女人的声音,很轻,像飘在水上:“阿水生……我的阿水生……”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声音,和他小时候在河边听见的,一模一样。
他刚要绕到墙后,突然听见周德海尖叫起来:“别去!是小蝶!是水鬼!”
林砚回头,看见周德海正趴在石桌上,头埋在胳膊里,浑身发抖。庙门的雾里,不知何时飘进来片青布,落在石桌上,布角沾着的水珠滴在香灰里,发出“滋滋”的声。
他走过去,捡起那片青布。布是粗棉的,摸起来很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布的边缘有个破洞,洞里缠着根发丝——青黑色的,和之前看到的一样。
“这布,是小蝶的戏衫吗?”林砚问。
周德海抬起头,眼睛通红:“是……老辈人说,小蝶的戏衫是青布的,袖口绣着朵白梅……你看这布的内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