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女鬼的声音变得幽冷而刻骨,“请皇上将此物,交还给她……交还给那位老佛爷……”
光绪怔怔地看着那枚染血的耳坠,心脏狂跳。
“告诉她……”珍妃的鬼魂一字一顿,声音里蕴含着滔天的怨毒与诅咒,“告诉她,臣妾……七日之后,子时整,亲来取她性命!索债偿冤,一刻不差!”
说完,那枚染血的翡翠耳坠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缓缓飘至光绪面前。光绪下意识地伸出手,那耳坠轻轻落入他的掌心。
刺骨的冰寒!那寒意顺着他的掌心直窜而上,冻得他半条胳膊都麻了。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陈旧的血腥味和井水的淤泥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几欲作呕。
他再抬头时,槐树下空空如也。
那抹红衣身影已然消失无踪,只有枯枝在风中嘎吱作响,井口黑沉沉地对着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掌心那枚冰冷刺骨、染血翡翠的真实触感,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阴寒怨气,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幻梦。
光绪猛地跌退一步,背心重重撞在冰冷的宫墙上,彻骨的寒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却像是被冰碴子填满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寒冷。他摊开手掌,那枚翡翠耳坠静静躺在掌心,幽绿的光泽在宫灯摇曳下忽明忽暗,那上面干涸发黑的血迹扭曲着,像一只恶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珍妃泣血的面容,怨毒的话语,还在他脑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得他神魂俱颤。七日…取她性命…
他猛地攥紧拳头,翡翠坚硬的棱角硌得他掌骨生疼,那冰冷的触感却愈发清晰,直透心底。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这口吞噬了他挚爱的魔井。宫灯在他剧烈的奔跑中早已熄灭,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在漆黑的宫道上,身后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那幽怨的哭声似乎又隐隐约约地纠缠在风里。
这一夜,养心殿的灯火再未熄灭。光绪帝如同困兽,在冰冷的殿内来回踱步,冷汗浸透了中衣,掌心始终死死攥着那枚耳坠,寒意已沁入骨髓,他却浑然不觉。每一次窗外风声稍厉,每一次檐角铃铎轻响,都会让他惊跳起来,惶然四顾。珍妃血泪的面容和老佛爷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在他眼前交替浮现,逼得他几乎发狂。
捱到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灰白,紫禁城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光绪才像是稍稍找回了一点魂魄。他低头摊开手掌,那枚染血耳坠依旧静静躺着,无声地证明着昨夜那场骇人的遭遇并非虚妄。
他颤抖着取过一个锦囊,将耳坠小心翼翼放入,塞进贴身的衣袋里。那东西贴着皮肉,冰冷依旧。
早朝时辰到了,他坐在冰冷的宝座上,下方文武百官的山呼万岁听在耳里如同隔着一层浓雾,嗡嗡作响。他目光躲闪,始终不敢望向帘幕之后那个身影。奏对的事项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好容易熬到散朝,他脚步虚浮地退回养心殿。他知道,不能再拖了。那七日之期像一把悬顶的利剑。他必须去,必须面对那个他生命中最恐惧的存在。
由贴身太监引着,光绪步履沉重地走向颐和园乐寿堂。每靠近一步,他胸口的那枚耳坠就似乎更冷一分,坠得他心口生疼。堂内弥漫着一股陈旧奢靡的气息,名贵檀香与药气混合着,氤氲不散。慈禧太后正歪在暖榻上,眯着眼享受着宫女小心翼翼的捶腿,李莲英垂手侍立在旁,神态恭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