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光绪请安的声音，慈禧缓缓睁开眼，目光在他苍白失措的脸上扫了一圈，带着一丝惯有的审视与不耐：“皇帝瞧着气色不好？可是昨夜没歇好？”
光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动作近乎失控，吓了周围宫人一跳。他伏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了？”慈禧的眉头蹙了起来，声音里透出不悦，“大清早的，魂不守舍！”
光绪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抬起颤抖的手，从贴身衣袋里摸出那个锦囊，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他的牙齿磕碰着，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亲…亲爸爸…”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儿臣…儿臣昨夜…得…得了一物…不敢…不敢隐瞒…”
李莲英瞥了慈禧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便上前一步，从光绪颤抖不止的手中取过锦囊，转身恭敬地呈给慈禧。
慈禧漫不经心地接过，解开锦囊的系带，指尖一抖，那枚翡翠耳坠便落入了她的掌心。
刹那间！
慈禧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了手，猛地一哆嗦，喉咙里发出一声极短促极尖锐的抽气声——“呃！”她整个人触电般从暖榻上直起身子，双眼骤然圆睁，死死盯着掌心那枚耳坠，瞳孔紧缩，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是一种极度惊骇、难以置信，甚至夹杂着一丝恐慌的神情，在她那永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出现，显得格外骇人。
“哐当！”
她另一只手中正把玩着的一盏珐琅彩茶盏脱手坠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和瓷片四溅开来，溅湿了她的裙裾，也惊得周围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倒一片，头深深埋下，不敢稍动。
乐寿堂内死寂一片，只剩下慈禧粗重紊乱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她死死攥着那枚耳坠，翡翠的尖锐棱角深深陷入她肥厚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的脸色由最初的震惊，迅速转为一种骇人的铁青，目光死死黏在那抹刺眼的绿和那斑驳的黑褐色血迹上，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最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你……”她猛地转向光绪，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一种几乎是凶狠的质问，“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说！”
光绪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语无伦次：“井…珍妃井…昨夜…她…她回来了…穿着红衣服…悬在树上…她哭…她说冤…她说…”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后面那句“七日取命”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不敢吐出口。
“胡说八道！”慈禧猛地一声厉喝，截断了他的话，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颤抖，“宫禁森严，哪来的鬼魅！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你看清楚了？！当真是…是…”那个名字，她竟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儿臣…儿臣…”光绪瘫软在地，涕泪交流，已是骇得失了魂。
慈禧不再看他，她猛地收回手，将那枚染血的耳坠紧紧攥在拳心，攥得指节发白。她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过窗外，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仿佛那红衣冤魂随时会从阴影里扑出来。
堂内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碎瓷片和泼洒的茶水在地面上缓缓蔓延，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