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via Funereal Services Pro. Ltd.”
殡葬服务有限公司？
我盯着那行小字，血液似乎凝滞了一瞬。什么意思？父亲的葬礼承办方？汇款不是来自他的遗产托管基金吗？二十年来，母亲，后来的我，所有知情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手指有些发凉。我退出APP，重新登录，甚至重启了手机。那行小字依旧顽固地挂在那里。
Funereal Services Pro. Ltd. ……一个模糊的印象挣扎着从记忆深处爬出来。好像是有这么个公司。父亲那场仓促又混乱的葬礼上，似乎是有几个穿着不合身黑西装、表情漠然的人来回操持。母亲当时哭得几乎晕厥，一切事项都由一个远房叔叔对接。结束后，他好像提过一嘴，说是葬礼公司很专业，费用父亲生前好像预付过之类的……
预付？预付到足以让对方二十年后还在按月替他支付巨额赡养费？
荒谬感排山倒海般涌来，瞬间淹没了那点残留的不安。这不可能。一定是银行系统搞错了，显示了个陈年的无用信息。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用理性安抚自己。对，打电话给银行。现在就去骂他们一顿，让他们立刻修正这个可笑的错误。
电话接通，经过层层机械菜单转接，终于到了一个活人客服那里。我尽量用冷静清晰的语调说明情况，质疑汇款人信息的异常显示。
那边的女声甜美而职业化：“先生，请您稍等，我为您查询一下这笔交易的详细流水信息。”
听筒里传来轻柔的音乐和键盘敲击声。我走到窗边，看着底下蜿蜒的车灯长河。
几分钟后，客服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甜美，却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先生，关于您查询的本月十五日那笔十万元入账……”
“嗯。”
“系统显示，该笔汇款的确来自海外……汇款方账户名注册信息显示为‘Funereal Services Pro. Ltd.’，这是一家……”
“我知道它是什么！”我打断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我是说，这不可能！这笔钱二十年了，一直是我父亲的遗产基金在支付！你们的系统是不是出错了？把很多年前的关联信息错误显示出来了？”
“先生，请您别着急。我为您核对过……该汇款方近五年的记录，名称备注栏位一直有这一信息。至于更早的记录，因系统历经多次升级，部分字段信息可能确实存在缺失或变更，但当前显示的，是本次汇款发起方提供的附言信息，理论上……是准确的。”
她的声音很礼貌，但那种公事公办的肯定语气，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我试图维持的镇定。
“准确的？”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你的意思是，这二十年来，每个月给我打钱的，不是我爸的遗产，而是这家……殡葬公司？”
“从汇款信息上看，是的，先生。至于为何如此，这需要您向汇款方咨询了。本行只负责处理资金跨境清算与入账。”
咨询？向一家二十年前替我父亲办了葬礼的公司咨询他们为什么像个散财童子一样养了我二十年？
我挂了电话，手脚一片冰凉。房间里没开灯，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手机屏幕还散发着幽幽的光，照着我僵住的脸。
那个晚上，我彻夜未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