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的铜铃与檀香味
林舟第一次听见“拾光典当行”的铜铃声时，右眼皮已经跳了整整三个小时。
暴雨把CBD后巷的柏油路浇得发亮，霓虹招牌的光在积水里晃成破碎的色块——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还亮着零星的灯，像困在钢铁森林里的孤星，而他刚从其中一盏灯下逃出来。手里攥着的U盘里存着第三次修改的项目方案，发烫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着部门经理的消息：“明早九点前，我要看到能给甲方过目的版本。”
雨水顺着西装领口往下灌，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缩着脖子往巷尾躲，却在路过第三个转角时，被一阵风送来的檀香味勾住了脚步。那味道很淡，是陈年线香燃到尾端的暖甜，混着潮湿的雨气，像突然掀开了蒙尘的旧相册——他猛地想起，母亲生前最爱的就是这种线香，每年清明去墓地，他都会带一小束，看着烟丝在墓碑前绕成淡青的圈。
顺着香味望去，巷尾竟藏着一间铺子。木质门楣上“拾光典当行”五个铜字被雨打湿，泛着温润的光，门帘是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边角绣着朵快褪成浅灰的栀子花，针脚歪歪扭扭，像小孩随手画的。门帘下挂着串铜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的轻响，明明是冷雨夜，却让人想起老家晒谷场上的阳光。
“进来避避雨吧。”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点沙哑，却像温水泡过的陈皮，让人莫名安心。林舟犹豫了两秒——手机没电了，雨没有停的意思，而明早的方案还悬在半空。他咬了咬牙，伸手掀开门帘，铜铃的响声在雨夜里荡开，像一声轻唤。
铺子里比想象中暖和。空气中满是檀香味，混着旧纸张和木质家具的气息，墙上挂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把整个空间染得柔软。架子上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排排深色木架，每个木架上都摆着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淡蓝色的雾气，像被冻住的烟。凑近看，能发现每个罐子上都贴着白色标签，用钢笔写着字：“初恋的心跳——2018年夏”“高考前夜的星光——2015.6.6”“奶奶的童谣——1999年冬”。
柜台后坐着个穿青布衫的老人，头发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把竹骨扇，慢悠悠地扇着，扇面上也画着栀子花。他抬眼看林舟，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年轻人，是来典当，还是来赎取？”
“典当？赎取？”林舟愣住了，“这里不是……普通的典当行吗？”
老人笑了，皱纹在脸上绽开：“普通典当行收金银，我这里收‘看不见的东西’。”他指了指架子上的玻璃罐，“你看，那些都是客人典当的记忆。一段记忆换一个愿望，只要你愿意忘，我就能帮你得。”
林舟的第一反应是“荒唐”。他是做数据分析的，信奉的是Excel表里的数字和逻辑，这种听起来像奇幻小说的设定，本该让他转身就走。可不知怎么，目光落在标签上“母亲的线香——2017.3.12”那个罐子上时，他的喉咙突然发紧。
“愿望……能实现什么？”他听见自己问，声音比预想中更沙哑。
“只要是你真心想要的，都能实现。”老人放下竹扇，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本子，“升职、加薪、挽回爱人、甚至让某个人消失——当然，代价也不一样。越珍贵的记忆，能换越难实现的愿望。”
